第十六章 天涯孤旅
第十六章 天涯孤旅 (第1/2页)萧峰久经战阵，耳目灵敏，从一旁眼角余光便感到刀光闪烁，回头一望，大惊失色，他对这女子毫无提防，怎知她突地加害自己，不经意间胸口已被她划破一片衣襟，女子还要再刺，萧峰手上用力，一下将她掷了出去，只听女子啊的一声，又晕了过去。
过了半晌，女子复又醒转，只见萧峰依然在她身侧，面色严峻。
“你到底是谁，我好意救你性命，你何以加害于我。”
女子喊道：“既然已经落在你们手上，那又何必多说。”说罢俏脸一扬，神色傲然，似乎丝毫不将萧峰放在眼内。
萧峰听罢倒是恍然，心想：“原来她是将我想成之前害她的歹人了。”于是说道：“姑娘也许误会了，我只是路遇你昏厥，所以出手截停了马匹，助你醒转罢了。”
女子皱了皱眉：“你。。。当真不是明教的人么？”她之前已报着必死之心，言语态度甚是强横，如今听萧峰否认身份，反而不觉有了些腼腆之意，说话也变得吞吐了许多。
萧峰讶道：“明教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过。”
女子舒了一口气，垂目低语：“那。。那便对不住啦。我太怕被他们抓到，所以一看到你们这些江湖客，便当成是他们了。”
萧峰道：“你好些了么，待休息一阵，我送你回家。”
女子咬了咬嘴唇，喃喃道：“我没有家。”
萧峰以为自己听错，特意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姑娘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说说，也许在下帮得上忙。”
女子望着萧峰，见他表情认真，勉强一笑，说道：“这位大哥，先多谢你了。可惜我的事情，恐怕你一人之力，是做不出什么的。”
萧峰见女子神情，似是有无数苦衷埋于心底，一时起了侠义热血，也不理会自己经已退隐江湖，便定要插手女子的事情，凛然正色道：“姑娘未免太小看在下了，也许你将难处说了出来，于我这里也未必是什么不好办到的事。”
女子见他如此说，便不再好意思拒绝回答，低声说道：“我叫邱柔，是庆州人士，我爹爹是明教的要员，几个月前，爹爹从明教总坛回来，说是因为教主死了，明教内部派系林立，因此不愿再呆了，我们自是非常高兴，可谁知前天，一群明教的高手前来围攻我家，爹爹与娘都在其间被害死，家也被烧的一干二净。我连夜逃出，心力交瘁，终于不支昏厥。”说罢抚摸了两下身下的骏马，“如今我只剩下胭脂，胭脂也只剩下我，哎，胭脂，你说是不是。”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摩挲马匹的鬃毛，那马似是通晓人性，听了邱柔的话，更主动蹭了蹭她，显得更亲近些，瞧来不是凡品。
萧峰纵横江湖，从未听过明教这一教派，不过听邱柔此言，这明教该当是一个相当庞大且有稳固势力的教派，只是蛰居一地，不常在武林露面，是以江湖人都不甚了解，于是对邱柔说道：“在下萧峰，今日与邱姑娘邂逅也属有缘，姑娘放心，萧某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必会全力护着姑娘周全。”
邱柔并非武林中人，是以对萧峰的名字无动于衷，只是说道：“你。。。他们人很多，你打不过的。”
萧峰豪气顿生，哈哈大笑：“千军万马何足道哉？你且放心，在我身边，你必定平安无恙！”
邱柔望着萧峰，美目凝转，又缓缓低下头去，叹了口气。
萧峰道：“不知道姑娘可有什么去处？”
邱柔道：“我爹爹跟我说，要我北上去晋州的韩家堡，找庄主韩厉叔叔，他是我爹的八拜之交，定会收留安顿我，只是路途遥远，怕还没到，便已遭了恶人的毒手。”
萧峰一听，与自己行路方向一致，不必耽误自己行程便能送她到晋州避难，微微一笑：“邱姑娘不必想的太多，我亦要北上，两地所距并不甚远，你与我一路便是了。纵使我武艺不精，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邱柔听他言辞恳切，似乎不像坏人，心中多了几分暖意，一不经意，一路上的委屈心酸尽数涌出，落下泪来。
萧峰见状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开罪了邱柔，忙问道：“姑娘你。。。？”邱柔摆了摆手，拭去了眼角余泪：“没事的，萧大哥既然不嫌我麻烦，肯和我一路，小女子感激不尽。”说罢强自一笑，不再言语。
二人便一路行进，一路言谈，话语之间，萧峰对明教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它是波斯传入的一大宗教流派，信徒广布，行踪很是秘密，同时教中高层也都是武功极高的江湖好手，实在是一支颇为危险又不可小视的隐性力量。还要再深入询问，可邱柔似乎对明教内部的事情也不甚了了，只是听父亲提过，是以也回答不出所以然。
“邱姑娘，你可知道此次明教前来围攻你们一家，到底所为何事么？”话一出口有些后悔，生怕又触动了邱柔的伤心事情，不过看起来邱柔并未以为意，淡淡说道：“领头的人说，爹爹拿了明教里的圣物，要他立时归还，可爹爹根本什么也没带回来，哪有什么圣物可还？”
萧峰奇道：“你可知他们所要的圣物是什么东西？”
邱柔摇了摇头：“我从小跟妈妈在一起长大，跟爹爹相聚的时候少，也不大了解他们教派里的事情。不过听那些人说，这件东西应该是叫圣火令，且不止一枚，因为其中有个人跟我父亲说‘交出剩下的三枚圣火令，放你们全家一条生路’。想是这个意思吧。”
萧峰皱了皱眉，思考片刻，并未多说，两人便牵马离开。
日渐西沉，两人走到了一方小镇，找到客店歇息，邱柔和萧峰已经熟稔，便不再顾及，大喇喇的说：“我们到底要多久才能到晋州啊，走了这么一会儿就好累了。”
萧峰看了看她，见她一直在揉自己的脚踝，显是路上骑马跟行路的时候非常劳累，萧峰久在江湖锻炼，自是不觉什么，邱柔从未涉足江湖，或许连远门也未出过，这样一路颠簸，也属实难为她了。于是说道：“明日里我们可以慢些，走走停停，大约一月之余就能到晋州了，到时候你也不必再这样颠沛。”
邱柔皱了皱眉，嘟着嘴巴自己望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萧峰见她惫懒可爱的神情，一如从前与自己同行辽国的阿紫，不由得想起一些旧事，轻叹了一声，邱柔回过头来，见萧峰不高兴，问道：“萧大哥。。。可是我惹你不开心了么？”
萧峰摆手：“没有，我也累了，早些歇息吧。”又叫来小二，询问道路，店小二答道：“此处离颍昌府里还有几里地便到了，算是城边，客官要出城的话，先得进鄂州城门才行。”萧峰摸出一块碎银给了小二，以示酬谢，对方连连称谢。
这一夜二人便在此打尖住店，第二日一早，萧峰等邱柔洗漱完毕，便带着她离开了客栈，直往城里走去。
颍昌府颇为广大，城建丰富，民众往来密集，是以颇为繁华，邱柔见到这样景象，玩心大起，便想去集市转转，萧峰无奈，又不敢让邱柔只身前去，只得绕了个远，陪在她身侧，一路闲逛。
正值此时，萧峰冷眼一扫，一旁猪肉摊子的肉贩似乎望着自己跟邱柔，但被萧峰瞧了一眼之后，又马上转身装作无事，萧峰起初以为是肉贩瞧上邱柔美貌，见色心起，多看了几眼，也未以为意，可再走一趟街，却觉得身后有人跟踪，萧峰对这种盯梢伎俩很是了解，虽集市人多，可还是一下便发现了踪迹，在拐角处眼睛一瞟，余光所见，正是头先那个肉贩，心知一定有鬼，低声对邱柔道：“我们快走，有人跟来了。”邱柔还未反映过来，萧峰已拉住她的手向前走去，邱柔脸上一红：“你。。。你抓我的手干什么。”
萧峰怕人群繁杂，将两人冲散，是以丝毫不敢马虎，牢牢抓住邱柔，邱柔还要再说，萧峰给她一个眼色，让邱柔觉得无比笃定可靠，似乎无需自己担心什么，只要放心把手交给他便是了，于是不再说话，只静静跟着前行。
到了人群较为繁乱难认的中区，萧峰一个闪身，带着邱柔引入人群，躲到一旁牌楼之下，向外望去，身后的猪肉贩子已经找不到跟踪对象，显得很是忙乱，萧峰对邱柔说：“看见人群外那个粗衣胖子了吗，他一路跟着我们。”
邱柔道：“那怎么办，我们是要快跑么？”
萧峰冷笑一声：“跑？他们这群宵小之辈，还不能成什么气候，不必担心。我想这绝非偶然，应是受人指使，一会他找我们不到，必要离开回到指使者的地方复命，我们便跟在他身后，看看到底是群什么样的人。”又想到邱柔是第一回涉足江湖，是以问道：“你怕么？不然便在旁边的客栈等我，我找到幕后指使便回去接你。”
邱柔的大眼睛隐隐露出激动的神色，似乎颇为期待这种历险，萧峰见她不回应，又这样表情，便也不再管她，抓住了她的手，一路跟着猪肉贩子走去。
那猪肉贩子走到了迂回窄巷里的一间茶店，似是拿出了一样什么东西给掌柜观瞧，掌柜立时关上了门，邱柔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直接冲进去么？”
萧峰笑道：“你又不知里面有多少埋伏，贸然进去不是送死？”说着一个纵身，带着邱柔上了房顶，伏在鸱吻砖瓦上，掀开一片瓦砾，见到里面场景，只见里面有六个人，其中一个居中而坐，似是首领，刚才的猪肉贩子和开门的掌柜分侍两侧，萧峰笼具耳音，勉强能够听清对话，一听之下才发现，这正是邱柔的一群仇人，明教教徒，当下便想跃下去替邱柔报仇，正要动手，却听首领说道：“丐帮分舵的事情可准备好了？”
这一语令萧峰大为吃惊，浑身似是受了电击，只因丐帮是他前半生效力最久，感情最深的帮派，自己带着丐帮一路斩恶惩奸，中间虽有误会，却始终是最难以忘怀割舍的所在，此时一听明教中人对丐帮有所图谋，忙屏气凝神，只听一旁掌柜打扮的男人回答道：“回舵主，已经准备好了，今夜亥时便动手，将他鄂州分舵烧的一干二净。”
舵主点头称许，又说道：“你们可得小心，另外若是有什么跑出来的，也定要趁着慌乱，将它们一网成擒，不留后患。”
“遵命!”
萧峰在上面听的大致明白了意思，看来明教是要将丐帮在鄂州的势力连根剪除，先在夜里放火，然后设下陷阱埋伏，等有逃生出来的帮众，就逐个捕杀，可谓用心险恶，心中对明教这一邪恶势力的痛恨更加深一层。
深恐打草惊蛇，萧峰带着邱柔悄悄退了下来，找了附近客店歇脚，将邱柔安顿在房里，嘱咐千万不可独自出门，然后自己到了亥时，便赶到了丐帮的鄂州分舵，他虽未来过鄂州，可丐帮各处分舵分布都早了然于胸，于是顺着位置记录便顺利找到，正赶上赤天五鬼要浇油放火，将整个分舵里的帮众全部烧死，当下直接将几人制住，四个在过手时候被轻易杀掉，另有一个趁机便逃走了。萧峰借此机会跟踪他而去，以便找到明教在此处的真正据点，这一赶，便到了慕容复与司马克所住的，由明教开设的客栈。
陆枝信见到萧峰，虽未有过照面，但久闻威名，又知他与丐帮渊源极深，此时不免有些牙齿发颤，但他是明教此地的头目，又不能太过胆怯，只得硬着胆子说道：“你。。。你便是萧峰吗？”
萧峰皱眉望向陆枝信：“龌龊小人，也配叫我的名字么？”
陆枝信不敢答话，一旁教众见舵主手足无措，也都木立在那，倒是萧峰一见到屋子里被绳子绑缚的慕容复与司马克，大吃了一惊：“慕容公子？”
慕容复早听说萧峰已死，深信不疑，此时见到萧峰，怀疑是有人假扮，心中想道：“在公子爷面前易容乔装，不嫌道行浅了些么？还敢假扮萧峰这个大恶人，分明是要取笑于我，看我不将你面具撕开，狠狠教训一番！”想到这里也不管原先计划，一使内劲便崩开绳索，跃将起来，也不管司马克还在一旁发愣，直接指向萧峰：“哪里来的无名鼠辈，到这里来消遣你家公子！”说着一个箭步冲到萧峰跟前，掌风如电，迅疾劈出，萧峰未料到慕容复一瞬间便解开绳索且朝自己攻击，是以这一躲显得有些慌乱，不如往日一般潇洒自如，慕容复虽一击未成，不过冷冷笑道：“这种身手还来假扮萧峰，真是可笑至极。”同时运起内劲，使出参合指，直取萧峰左肩肩胛，萧峰见来势如此险恶，再不能马虎应对，运起十足功力，硬生生使出一招飞龙在天，屋内烛风顺势而动，暗影憧憧，慕容复见萧峰不闪不躲，只用内力接招，与自己对掌硬拼，也是吓了一跳，不过招式已经用老，无法收回，这一指疾风刺去，正被萧峰的飞龙在天包住，收势不及，被萧峰内力震退五六步，手指生疼，不免大惊：“莫非萧峰这厮真的没死？”
萧峰震退慕容复以后便收了掌势，抢上一步喝道：“慕容公子，何以一见萧某就武力相拼!”
慕容复脸上大红，又不好说以为“你是假的”，只得说道：“这个。。。误会，误会。”还要想其他解释，不过萧峰心知来此有重要事情，不愿在慕容复身上耽误时间，看他之前被明教中人所擒，证明也不是他们同伙，对自己便没有威胁，是以不再理他，而是面对陆枝信：“你便是上午茶店里那个舵主？”
陆枝信头先见萧峰来到，首先三魂不见了七魄，暗想这是天亡我也，他早就听闻萧峰的大名，又听说他是契丹人，“凶恶成性，连自己养父母授业恩师都敢杀害”，各种真假谣言混杂，使得萧峰在他心里便如一个混世魔王一般可怕，此时见到面，抵抗的力气都拿不出来，刚想怎么才能逃走，结果一旁的慕容复竟然先挣脱绳索跟萧峰打起来了，给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两人是要干什么呀。而此时萧峰问道自己，自然也只得强作镇定，慢慢回答：“我便是，有何贵干。”
萧峰冷然一笑：“有何贵干？这话该是我问才是吧，你火烧丐帮，又有何贵干？”
陆枝信大窘：“这。。。。”
萧峰道：“我从未听过你们明教的名字，这几天才有所耳闻，就没做过什么好事，不是坏人家庭，就是暗里偷袭，怎么，你们这教派教义便这般龌龊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明教教众脸色都极为不悦，就连被绑缚的司马克都大喝道：“胡说八道！我明教几百年历史沉淀，可是你一黄口小儿可能诋毁的？再出言不逊，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慕容复在一旁见司马克气势凌然，很是有气场，一时不好打断告诉他“你连我都没打过，还想对萧峰不客气？”，只是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觉得颇为好笑，便有些笑容，司马克一见说道：“有什么可笑？！”
慕容复收敛神色道：“没事，没事，你先挣脱绳索，别再这样捆着了。”
司马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像粽子一样被绑缚起来，当下绷紧全身聚气蓄力，一下将绳索挣开，陆枝信嗫嚅问道：“你两个都。。。没中毒。”
慕容复在一旁冷哼道：“你的毒药太过陈旧，现在已经过时，还是留着给自己用吧。”
饶是萧峰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经验丰富，此时也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是什么关系，若是一起的，怎么还有一方抓住另一方，若是对立，却对自己说明教同仇敌忾，不免极为困惑，场面颇为尴尬。
慕容复心想此地既然有萧峰在，那么肯定是没自己出风头的机会，于是也不再有什么想要插手此事的冲动，退到司马克身旁，冷眼旁观。
萧峰道：“头先或许我有些无礼，不过贵教做的这几件事，可实在不是侠义之举！”
陆枝信有些面红，对他说的感到害臊，倒是一旁的司马克淡淡说道：“明教教徒，一心为教，圣火不息，其心不灭。只求对本教有利，没有善恶之分。”
陆枝信跟几名喽啰听了司马克的话，也纷纷附和：“说的正是，司马长老见解高明。”
萧峰皱了皱眉，心道：“听起来这明教非但不是什么名门教派，反而是供奉邪神的偏门组织，可得万分小心了。”也不愿再多加纠缠，直接说道：“闲话休提，你们究竟与丐帮有什么仇恨，要干这种龌龊的勾当对丐帮加以暗害。”言辞庄重威严，令人不由自主的聚起精神，不敢妄动，一旁慕容复心中暗暗不屑：“又来装武林盟主了，人家跟丐帮有什么仇，跟你有什么关系。”但想法只在心中盘亘，并未言说出来。
司马克也走到陆枝信近前：“你们今夜暗算我与慕容公子的帐，我还没跟你算，说，是谁指使你的！”
陆枝信一时与属下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萧峰抢先一步，一把抓住陆枝信衣襟，陆枝信毕竟是一方首领，有些血性，被他不断威吓，也有了怒气，冷哼一声：“你便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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