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舞(三）
佛.舞(三） (第1/2页)刺眼的阳光下，苍黄色的敦煌城显得有些不真实，高大的城墙上招展的旌旗发出列列声响，回应着大漠上的风声鼓荡。才不到午时，城门下来来往往的人流就展示这西域名城的富庶繁忙。
这里是西域最大的商品交换地，常年有中原商人与西域各国客商在这里做着各式各样的买卖交易。中原商人在这里采购产自西域的珍宝皮货，西域商人也把中原客商带来的丝绸茶叶带一西域各国。
无香微微眯了眼，空气中回荡着燥热的气息。木质的长窗就开着，阳光直射进来，明媚的把空气中的灰尘也照得无处藏身。叫卖声不时传进来，抬眼望去是如潮的人流。
“大师，午饭已经着人安排下去了。将军明日将设宴为大师接风。”路诚站在无香身后。眼前这样一个僧人，竟然是面容如花的少年，那样的红唇玉面之下，隐然透着宝相*。不知道怎么样的机缘，让这样一个人降落在这个尘世上。路诚不由得自惭，把脚步稍稍向后挪了挪。
仿佛有些出神，无香并没有回话，静静的看着窗外。大漠上惊鸿般的一瞥，红梅素手电闪般刺进他心里，让他一瞬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呼吸停顿。他不曾想过，除了佛经千卷，浩如烟海，还有什么可以让他这样怅然若失。
“大师，你……”路诚有些奇怪，还会有什么事，让这个惊才绝艳世人仰望的少年人茫然若失。
夕阳下的古城没有了日间的喧闹，略显得有些寂寥。如血的夕阳把高大的城墙的暗影投射在地面上，仿若食人的巨兽。夜色一点点的开始笼罩巨大的古城，夜了的敦煌有中原不曾有的清冷。
千年闻名的古窟透出神秘的气息，依稀似有佛音喑唱，梵香流动，吞吐着积久的厚重，让即使是无香这样的人，也有仰视的敬畏。
绚烂的色彩飞扬在苍黄的墙壁上，在无香手中灯盏的照射下，扑面而来，直欲破壁而出。这是中原古刹没有的亮丽，与这里的明丽色彩相比，中原的佛过于阴森，过于沉重。
略微有些残破的壁画，却阻不住千年华彩的流传，在这一刻，佛经上的故事骄傲的在壁上重演，了望众生。
无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轻轻的抚摸在厚彩涂抹的墙壁上，心仿佛也在这一刻被点燃。
触手微凉的古壁，千年沉睡的气息洪流般喷涌着流窜入无香的身体。紧罗绽放的舞姿放纵的飞扬，仿若有了生命破壁而出。
究竟是什么样的才情，什么样的了悟才让这一切成了不朽的留驻。无香的深深的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无双的舞蹈。
石壁深深的蜿蜒向黑暗深处，无香手中昏黄的灯光如豆，却在这静默的夜里掀开沉积的华彩。
远处忽然传来轻轻的沙沙声响，夜里有些突然的声响却似乎又与这千年古画相谐。
光亮从转角处的石壁上折射而来，柔和清淡，朦胧而有清冷的气息。
无香的心没来由的猛的抽紧。
如烟如雾中，淡紫色的身影翩然如蝶，那是紧罗那走下画壁，把无双的舞蹈带到凡世么？飞天之舞啊。
她无双的面容，如花绽放，纤细的腰身在灯光中旋转，发散着摄人心魄的美，高贵而神秘。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一切在静默中而来，然而一切又美的惊心动魄。
舞到极处，一切又突然归于沉静，她纤秀的手轻轻抚住精致的足踝，轻软的身体折如弯弓，毫无瑕疵的脸，有如梦般的美丽。
一瞬间，无香的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流动，充满他的身体，他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夜晚，有一种佛经以外的感情，深入他的心中，让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能忘怀，有一个人，深刻在他的心中，再也不能抹去。
她轻轻的别转头，却看见黑暗与灯光交会处，一张精致的面容，，淡淡的阴影投射下，温润如玉。她的心跳忽然有点加速。
无香看着她伸出纤秀的手，轻轻抿了抿额角的发丝，面上有晶莹的汗珠。那双手，大漠上红梅素手，那是她么。
“是无香大师。”她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有点调皮的笑容。
“无双的舞蹈。”无香若有所失的开口。她咯咯笑了笑，轻轻的掠过他的身边，“我很喜欢这画上的舞蹈呢。我是紧罗那啊。”
“我叫轻罗，记住了啊。”也不理无香，她竟自哼着歌，走出千年石洞。
月光轻轻的洒在无香身上，他却久久不能入睡。轻罗，我是紧罗那啊。
无双的舞蹈，绝世的姿颜。这是什么样的际遇呢。这样的感觉让无香心里有些害怕，却又无法舍弃。
犯了色诫么，还是不能视众生平等，一切空无啊，无香只能苦笑。
高大的方厅长宽各五十丈，只由八根镶金长柱支撑，柔和的光照射的厅堂里分毫毕现，那是二十颗产自的极西的夜明珠的光亮。少女们穿梭在厅廊之间，把各色中原西域的美食呈上，目光却暗的投向坐在左首的青年僧人，月白略显陈旧的僧袍掩不住出尘的神韵，这样一个僧人，竟是面目精致，让少女们暗暗红了脸。
敦煌将军颜铁离举起纯金的酒杯，“请各位满饮此素酒一杯，在下母亲向来笃信佛法，因此这次邀请各位高僧前来，也是趁着在下母亲生日之机，希望在敦煌城里宏扬佛法。请。”他黑里透红的脸膛，声音却是甚是文雅。
无香拈起酒杯，淡淡的饮了一口，入口清甜，想是西域的青稞所酿。
“各位应该也都互有耳闻。不过在下忝为主人，少不得也要为各位介绍一番。”
轻袍缓带的颜铁离站起身离开座位，他身后一个高瘦的黑衣人影子般跟在他身后，蜡黄的脸色隐隐透出一股青气，一双眼睛却是灰白的，双手笼在宽大的袍袖里。
淡淡的杀气似乎从他青黄的脸上透出。寒冰真气么，想不到世上还有寒冰真气的传人，难道是他？无香的心里不由得一凛。想不到颜铁离的府上竟然有这样的高手。
正想着，颜铁离已经来到了他身边，“这位便是少林寺的神僧无香。”无香忙合什道：“将军盛赞了，贫僧不敢当。”
“大师十七岁登坛讲法，二十岁便名满天下，天下谁不知道大师是少林寺里佛法武功百年不遇的天才。”
“哦？是无香神僧，和尚早就听说中原有个无香，不知道和那个空寂神僧相比如何？”这几句话问的极是无礼，在座只怕人人知道无香是空寂方丈的高足，这几句话无疑是在挑衅了。
“空寂方丈武功佛法浩如烟海，小僧不敢望其项背。”无香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颜铁离皱了皱眉，转向右首首座，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番僧，朱红的袈裟，鼻直口阔，脸色暗红，粗重的眉毛下一双环眼，略有凶色。
“这位是吐番国国师金虹上人，上人佛法精深，是在下早有耳闻的了。”金虹上人站起身来，合什向四方略略一礼，“不敢当，和尚久闻少林寺的高僧武功中原第一，不知无香神僧能否有时间赐教。”
他汉语说的并不十分纯熟，略为有些生硬，却掩不住倨傲的语气。
无香面色稍稍一变，随即缓和，“少林僧人向来以佛法为重，武功一道原是为强身健体，只是末道，若是上人有心指点，贫僧倒也原意恭聆教诲。”
金虹上人张口还待说什么，却眼角猛的瞥见颜铁离目光中精光一闪，那目光仿若利剑般突然刺到金虹上人的心上，金虹心里突的一寒，不知怎么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吐番佛教原是密宗一派，而中土少林是禅宗，教义颇为不同，金虹为吐番不世出的高僧，佛学武功都是一时无两，因此也一直梗梗于怀于少林在中原的崇高地位。
无香并没有看见颜铁离的眼神，倒是心里略微有些失落，这些高僧也不过是争的一个名。接下来的杯盏交碰，也全然没了兴味。
那无双的舞姿精致的面容再次闪现在脑中,我叫轻罗，记住了啊。无香的脸上忽然有些发热。忽然察觉一只厚重的手按在了自己肩上，颜铁离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神僧，有些似乎有些心事。”
匆忙的红了脸，无香不由的失笑，是啊，这算什么心事呢，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儿又和自己一个和尚有什么关系呢。“小僧不胜酒力，是有些醉了。”
“哈哈，大师说笑了。”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大师一手素斋天下无双，也是在下久闻的，又怎么不会饮酒？”
“改日若有机会便请将军品评。”无香突然对这个大将军有了莫名的好感。高大的颜铁离面上泛红，显然是不胜酒力，就这么敞着披衣，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全然没有一点一城之主的尊严。
只是那个黑衣人仍然不离不舍的站在三尺之内，面色如水，没有一丝表情，他是滴酒未沾的。
无香把目光从黑衣人身上收回，这个人始终让他不舒服，就像看到了毒蛇一样。
“大师可要说话算话，若是让母亲知道大师要亲手调制素斋，他老人家又要念佛颂经了。也饱了在下的口福。”颜铁离说的甚是认真，举杯摇摇晃晃的走回座上。无香不禁扑的一笑，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将军啊。这就是那个一仗斩首万余的大将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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