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舞(三）
佛.舞(三） (第2/2页)酒的余香还在舌间回绕，无香缓步而行，月光照在他的僧衣上，发出淡淡的光晕，在这样宁静的夜里，信步而行是他长久以来最喜欢的。让自己的思维飞扬，不受一丝束缚。
抬起头，竟然又来了到了昨夜的那个洞窟，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慢慢走过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今夜她没有来。无香的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古窟侧面，亮眼的一片光亮，月光倒映在水中，一眼小小的月牙般的清泉突兀的现在眼前，没有一点先兆，就这么把一份惊喜放在眼前。
一个淡紫色的身影映着泉水，轻罗坐在泉水边，她赤着双足，精致的足踝浸在透明的泉水中，随意的踢踏着水波。
无香不禁一怔。轻罗偏了头，看见怔怔的无香，咯的一笑，“你来啦。”她伸手拍了拍身边一片圆石。
无香一笑，走过去，却并没有坐下。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轻罗忽然又是一笑，伸手拈着乌黑的发丝，“一个和尚和一个小姑娘深夜在这里，咯。”她看着水中无香的身影，笑的好像有些抑不住，露出小小的精致的牙齿。
“和尚也是人，小姑娘也是人，怎么不能深夜在这里？”无香板了脸回答。回头看见轻罗笑的越发厉害，也忍不住笑了。
“老和尚没有教过小和尚，不能随便和年轻女孩子说话么？”轻罗撑住了笑，也板起脸说。
“老和尚说四大皆空，既然都已经成空，又何必在乎着于痕迹？”无香慢慢的说，脑中回想起当年空寂的回答，其实佛法在于人心，若是人心不向佛法，即使千万条戒律又有什么用。
“咯，你真有趣。要是我师父也像你这样有趣就好了。”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伸手托着下巴，看着泉水中的月影，嫩红的唇微微的嘟起。
无香深深吸了口气，心情舒畅起来，他从小精研佛法，青灯古佛长伴左右，从没接触过平常少年人的生活，这样坦然轻松的对话更是从来没有过。
“真美啊，我小的时候就从来没觉得这里美。”轻罗看着清澈的泉水汩汨的流淌，她的语音轻细，有着南方少女的软糯。
“这里有这里的美，中原有中原的美。只是你不常见这里的美，便觉得这里更美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不常见这里的美？”轻罗的神情稍稍有些懊恼，这个和尚这么轻易就猜着了。
“小姑娘说话是中原南方口音，和尚若是还猜不到，那就是笨和尚了。”无香看着轻罗，这个少女让他觉得放松。他本来的性格就是飞扬豪爽，遇到这个小姑娘一派天真，也觉得投缘。
“哦，我叫轻罗，告诉过你的。不要叫我小姑娘。”轻罗微微的皱了皱眉。
“嗯，轻罗姑娘是很小就离开这里了吧。”
“我六岁就离开这里了。”轻罗的声音有些低沉，“只是现在不得不回来。有些事，不想去做，还是要做的。”
无香回头看了看轻罗，她伸手抱了抱肩，好像觉得有些冷，雪白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愁绪，仿似小小的心里有什么沉重的负担。
无香伸手想要解下外面的僧袍给她披上，顿了顿却还是放了手。轻罗看了他一眼，“嗯，有些事你也不能做是不是？”
“不过我有这个。”她小小的脸上有调皮的神情，魔术般的手上出现了一个淡青色的瓶子。那是吐番运送来的青稞酒。轻轻的抿了一口，轻罗吐了吐舌头，“好烈啊，比中原的酒浓多啦。”她拎着酒瓶向无香比划着，“你要不要喝？喝了酒就不会冷了。”
无香笑着摇了摇头。“我忘记了，和尚是不喝酒的。”
无香想要说，其他他偶而也喝一点素酒，却听轻罗问，“你爸爸在哪里？他也在少林寺做和尚么？”喝了酒的轻罗，娇嫩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无双的面容上有一丝娇媚。
无香怔了怔，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也从来没有见过。记事开始便只记得师父师兄。师父说自己的父母早逝，他也便没有深究过。他便像是注定为佛法而生。
无香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可是他也不会是少林寺的和尚吧。”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嗯，我也只在小时候见过父亲，现在想见，可是又见不到了。”轻罗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看无香。她纤细的背影在月光下有点孤寂的味道。
“嗯，我要回去了。”轻罗站起身，晃了晃酒瓶，一小瓶的酒已经被她喝光了，她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越发显得娇艳无双。
“我送你回去吧。姑娘住在哪里。”无香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忽然有一阵心疼。
“呵，小和尚和我坐这里没关系，要是一起走在大街上可就不行啦。”轻罗咯咯的笑着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开。
看着她的背影，无香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真是个调皮的女孩儿。
佛家相信人生下来便是苦难的开始，这样无忧的女孩儿，也好像心里有放不下的心事。无香站在水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
轻微的震动沿着地面传来，无香皱皱眉，应该是有人骑马而来，无香微一沉吟，转身向古窟走去。
然而蹄声来的好快，待到走进洞口，暴雷般的蹄声已经近了。
月光下，一匹青色的高头战马急奔过来，马上人一身黑衣，目光阴郁，却透出无比的恐惧，脸色惨白，好像被猛兽追逐的绝望。
如同红色的旋风飞过，一骑红马迅速的从青马身边掠过，闪电般的刀光亮起，撕开黑暗，青马狂奔出数步，马头突然凌空飞起，鲜血飞掠而出，马上黑衣人一个转身已经站在下，反手之间，一柄细长的弯刀迎风抖得笔直。那红马随即站住，在全速奔跑之下，仍然能如闲庭信步般站住，这马竟然是万里选一的神驹。
无香的心却紧绷着，看着红马上的金甲骑士，身材高大，头盔下只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露在外面，残忍而畅快的看着黑衣人，仿佛狩猎的狮子在看着待食的猎物。他右手里倒提着一柄硕大的三尖两刃刀，丈许长的的刀竟然有一半是刀身，一半是柄，雪亮的刀光映着月光夺人心魄。月光下，金甲骑士宛如天神。
无香死死的盯着那柄巨大的刀，刚才那如同惊电般的刀光连他未能完全捕捉痕迹，这仿佛一柄从地狱里来的的刀,可以轻易将一切它面对的猎物撕成碎片，无香身上也冒出了冷汗。
红马不耐的踢踏着地上的石子，轻轻打着响鼻。
黑衣人脸色一片死灰，抿着嘴唇，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那柄巨大的刀。
“不想干了？”金色的头盔下传出的声音暗哑而带着奇特的韵律。
“我的家人都在中原。。。。。”黑衣人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呵呵。。”笑声在静夜里格外的诡异，“当初你的家人不也都在中原？”
“要是帝都东王知道了，我的家人只怕都不能幸免。”
“哦，所以你把这边的消息随时送给东王？”金甲骑士嘲讽般看着黑衣人。
“你。。。。你怎么知道？”黑衣人霍然抬头，看着金甲骑士的眼睛。
“我不会笨到真的以为你是怕连累家人而想逃回中原。这五年来，你每半月就会把消息传回中原，你潜伏在我身边，难道我不可以利用你让东王放心么？”金甲骑士的声音缓缓道来。
黑衣人定定的看着金甲骑士，“那么看来今夜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我走了，那么来吧。”他轻轻的伏低身子，细长的弯刀迎风微微颤动，寒光绽动，竟然是上好缅刀。
金甲骑士呵呵一笑，轻纵缰绳，那红马原地踢踏着，“果然是东王的死士。可惜你好好的四品官员，却将前途葬送在这里。”
黑衣人脸色苍白的如同死人一般，抿着嘴，紧盯着金甲骑士，“国士待之，国士报之，东王于我有大恩。”
“呵，东王果然有手段，竟然让你这个神刀门的高手，甘心为他效死命。你如能接我一刀不死，便放你走如何？”
黑衣人微微一震，刚才明知没有活路已经是存了必死的决心，这时却有一线生机，他自忖要想刀下逃生绝无可能，可是要接下一刀却又当别论。
“来吧。”金甲骑士哈哈一笑。
巨大的三尖两刃刀高高举起，映着月光发出逼人的寒光，那一刻金甲骑士仿佛天神般，周围的空气仿佛也为之凝结，巨大的威压笼罩在四周。
“嗨。。。”暴喝声中没有了喑哑的节奏，这一喝集中了天地间所有的力量。红马长嘶一声，巨大的长刀咆哮着劈落，划开夜色，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银光。
黑衣人全身一寒，这样猛恶壮烈的刀法怎么可能存在这世间。刀光映得他双目眩晕，他下意识的奋起全身最后的力量，双手横刀向上封挡。叮的一声脆响，弯刀碎片蝴蝶般漫天飞散开来，巨大的刀刃没有一丝停留，将刀下的黑衣人纸片般撕裂成两片，鲜血喷泉般从碎裂的两片身体中飞散出来，红色的雨弥漫天际。
红马缓步回转，金甲骑士看着地下的尸体，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蹄声响起，红马踏着缓慢的节奏，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