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零点看书 > 四夷译字传奇 > 53 纵横捭阖

53 纵横捭阖

53 纵横捭阖 (第1/2页)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什么云彩,偏西的斜阳射出的强烈白光依旧炫目。
  
  祁连巍巍划下遥远的界限,辽阔的荒漠上大石飞砂,簇簇杂乱干枯的骆驼刺矮伏于地,白目刺天。
  
  一座金黄色的石头城矗立于夐远的天地之间。贯城而过的河床在这冬末干涸固结成流畅的曲线形状,静静等待着开春后,汹涌的高山雪水呼啸而至。
  
  “骟马城。嘉峪关外,肃州之西。回回墓在其东,赤金城在其西,固西域之大道,番族所居也。有二水贯城西流,夷人往来必宿于此。”
  
  带着羊角毡帽的小娃娃坐在高凳上,小短胳膊刚好能够到桌面,摇头晃脑地小声读着一个小羊皮簿子。一只软趴趴的小黑狗耷拉在他肩膀上打瞌睡。
  
  “姐……哥哥,这里为什么要叫骟马城?”
  
  相比于这小娃娃的漂亮可爱,旁边穿着窄袖束腰袍服的年轻男子便十足只是一片绿叶。听到两人兄弟相称的食客们都不由得摇头,不厚道地揣测这年轻男子该是相貌平平的原配所出,而这粉嫩的小娃娃,定是年轻貌美的小妾的孩子。
  
  “这里是嘉峪关外一个交纳差马,以马易茶的官市。关外各族进贡、贩卖马匹都要经过这里进入关内。为了能多换茶叶呢,这里大部分小马长到四岁就要骟割,也就是‘去势’。因为去势之后的马勇壮、耐寒,而且性情温顺。慢慢的这里就叫骟马城了。”
  
  胡服的年轻男子声音温柔,讲得十分细致。不像是在随便回答一个孩子的问题,倒是像个老师一样在细心教导。
  
  小娃娃两手托腮,问:“什么叫骟割?”
  
  “咳咳。就是……把马变成太监马。嗯。”
  
  “哦……”小娃娃恍然大悟的样子,两眼放光满怀希冀,“那是不是也有皇帝马?”
  
  “咳咳……是的……瓦剌人叫‘移刺马’,也就是……种……马……”
  
  赤/裸/裸的真相。
  
  在西北大漠呆着,这小娃大约也知道种/马的意思,雷劈了一般瞪向那年轻男子。
  
  男子不自在地掩口咳嗽了两声,拿筷子敲敲桌面:“上菜了,吃饭吃饭!”
  
  小娃娃抖出一个绿竹筒,拧开盖子,倒出一只亮晶晶的小白蛇来。小白蛇悠哉悠哉爬到菜食旁,嗅了嗅,嫌恶地爬开了。莹白的蛇身竟然浅浅地蒙上了一层黑色。
  
  小娃娃收起小蛇,纠结道:“第一次碰到有毒的哦,哥哥,怎么办?”
  
  年轻男子猛地掀翻了桌子,随着饭菜盘子哗啦啦落地,四五个手提马刀的打手霍地跳出来,将年轻男子和小娃娃团团围住。而周围其他夷族打扮的食客竟都恍若未见,依旧吃肉喝酒。
  
  年轻男子将小娃娃得近些,冷笑道:“原来是个专做汉人生意的黑店!”
  
  为首灰布裹头的汉子凶神恶煞,“银两留下,小娃留下,放你一马!”
  
  年轻男子摸摸自己的脸,叹道:“这副长相当真不值钱啊……”
  
  话音未落,一个打手抖抖索索叫道:“蛇……蛇!”
  
  为首那汉子叫道:“哪来的蛇!”顺着那打手发抖的手指转身,一条浑身赤红的大蛇已经猛扑了过来,咬上他的手臂。汉子大叫一声,把赤蛇甩开,手臂瞬间肿胀发黑。随着令人发憷的悉悉索索声越来越密集,但见百多条赤蛇从小饭馆的窗子、大门外爬了进来,众番商、食客惊声尖叫,鸟兽四散。
  
  年轻男子抱着小娃爬上一个桌子,道:“都跑啦,快让蛇走开!”
  
  小娃捏着一个瓶子,万分苦恼:“爷爷只教过我唤蛇,没教过我怎么赶它们走呀!再说,这些都是番蛇,我不熟!”
  
  年轻男子怒道:“真笨!丢瓶子!逃!”
  
  小娃醍醐灌顶地哦了一声,将瓶子朝那几个打手逃窜的地方丢了过去,群蛇果然掉头去追那瓶子。年轻男子抱着小娃,小娃抱着小黑狗,跳下桌子急急朝反方向跑去。身后却还有蛇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那年轻男子直直奔着一个瓦剌人打扮的大汉冲过去,躲在那大汉铁塔一般的身躯之后。
  
  这大汉是小饭馆中唯一一个端坐未动的人。
  
  手起刀落,身边又多了两截蛇身。
  
  “好刀法!赏卜塔儿大人真英雄也!”
  
  赏卜塔儿,瓦剌赤斤千户首领那颜。赤斤,故时北胡百大千户之一。北胡国为齐国彻底灭亡之后,分裂为瓦剌、鞑靼与兀良哈三部。赤斤、罕东等千户流动于嘉峪关一带,虽属瓦剌,却不服瓦剌贵族所管。
  
  赏卜塔儿端着的酒碗停在空中,看着方才那个年轻男子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那一口流利的蒙语让他有些惊讶。
  
  “在下左钧直。”一张盖有□□皇帝玺印的敕牒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年轻男子道:“那颜大人让本官好找。”
  
  左钧直——好生熟悉的名字!
  
  赏卜塔儿这才抬起眼,将那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近日来,畏兀儿、回回、蒙古各族中口口相传,□□皇帝下派了一个未及弱冠的文弱臣子出使西域,抚谕诸邦。此事已成一桩笑柄,□□固然是惹不起,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起码还是可以无视甚至调戏一番的。
  
  果然甚年轻,甚文弱,甚……娘们儿。
  
  赏卜塔儿一口灌下一碗大酒,轻蔑道:“左大人不去撒里畏兀儿和哈密平乱,找我有何贵干?”
  
  左钧直微微一笑:“本官想找那颜大人借兵一用。”
  
  赏卜塔儿一口酒吞到一半,险些喷出来。“找我——借兵?”
  
  左钧直正色道:“不错。本官想借赤斤、罕东之兵,助哈密国右都督阿木郎抵御吐鲁番。”
  
  赏卜塔儿笑不可抑,大约觉得左钧直是个疯子,也不同她多言,抬腿便走。
  
  “罕东那颜班麻思结已经答应了本官。”
  
  赏卜塔儿一听此言,顿时愣住,转头道:“班麻思结是傻子吗!”
  
  左钧直不置一词,从袖中取出一叠龙火纹花样的白色苔笺纸放在粗木桌面,修得平整干净的指尖轻划,斜斜展作扇状。
  
  □□宝钞,面值万贯。
  
  银庄太平,任君提取。
  
  赏卜塔儿双目顿时再也移不开,顾不得矜持,劈手夺过。
  
  左钧直负手起身,“那颜大人好好思量一晚,本官就住在太平驿,希望明早能在城门口见到赤斤大军。讨伐成功,赏赐百倍有加。”
  
  “若大人归服,我□□将设赤斤卫,大人便是都指挥使。”
  
  “届时赤斤族人,俱为我□□子民,茶马免赋,享我□□荣恩。”
  
  如下重药,一剂猛似一剂。
  
  赏卜塔儿直勾勾盯着手中宝钞,一言不发。
  
  “对了,得告诉大人一声,这宝钞,须加盖卫所都指挥使之印,方可流通。”
  
  左钧直使团十数人一行,跋山涉水,历时两月有余,两渡黄河,越过乌鞘岭,方经由河西走廊抵达嘉峪关,来到这出关西行百里之外的骟马城。
  
  女帝及云中君与使团若即若离,虽与使团同行,却极少露面。使团中人俱为吏部秘密拔调,行止严明大方,更兼忠心耿耿、守口如瓶。
  
  进入河西地区,定期补给大多依赖太平驿。
  
  这太平驿,绝非简简单单的一个驿站。马场、客栈、钱庄、镖局、衣食铺子等一应俱全。对于往来客商来说,太平驿的价钱是比别处贵些,但贵在两个“全”字:安全、齐全。
  
  西域一路,盗贼无数,心黑手辣,唯独太平驿从来无人敢犯。
  
  只因黑道白道的人都心知肚明,太平驿,乃是旧日北极会堂、当今□□内库所设。
  
  和太平驿作对,那便是同北极会堂作对,同云中君作对。
  
  左钧直幼时去过乌斯藏,却因着高昌不容她父母二人的关系,不曾来过西域。这次来,才发现云中君在西域的名头,似乎比女帝还要大。想来也是合理,□□疆域,北至嘉峪关长城一线,西抵撒里畏兀儿与乌斯藏,而云中君旧日北极会堂的势力,却是穿过阿尔泰山、天山和葱岭,北达罗刹国、西至花剌子模。
  
  西域有句行话:宁杀天军十将,不惹云姓一人。
  
  待问及此话作何解释,满面皱纹的老人却面露畏惧之色,连连摆手道:“莫提莫提,流沙河水赤,黄沙化作红。一战千人死,江湖一夕空。”问不出更多的故事来,左钧直也只得作罢。大约是武林人士被灭杀一空,鲜血将西域的流沙河都染成了红色吧。她却无法想象,这几日路上所见的那个容颜不老、终日不动不言的瞎子云中君,是如何做到以一人之力狙杀千名武林高手的。而云中君除了对女帝偶有回应,几乎是个无情无绪的活死人,却不知什么事情能让他愤怒至此、大开杀戒。
  
  左钧直离京之前看过撒里畏兀儿番酋长呈递给皇帝的书信,那书信言语缠夹不清,只知西域一团混战,往来贸易之路滞堵不通。
  
  待来了这里,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一锅糊粥。
  
  左钧直并非急躁冒进之人,索性也不急着前去撒里畏兀儿,在嘉峪关外先盘桓了几日,乔装打扮去查访西域局势。若是一般人,早被那些畏兀儿、回回、乌斯藏、蒙古等诸多不同部族、不同国家、乃至不同宗教的名字和历史搅得头昏脑胀,但好在左钧直打小就是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长大的。白度母夫人有三个贴身侍女,五个亲信护卫,分别来自乌斯藏和西域不同的地方,常常因为吃猪肉吃牛肉、喝青稞酒马奶酒之类的事儿相互掐架。所以左钧直如今听起西域诸邦纷争的故事来,倒也不觉得头疼。
  
  左钧直敏锐地觉察到,问题的关键,不在撒里畏兀儿,不在吐鲁番国,而在于高昌国相邻的哈密国。
  
  阿木郎不是叛变,而是复国。
  
  女帝统一南北之后,封哈密国国王安可帖木儿为忠顺王,赐予金印。
  
  去岁年底,吐鲁番速檀阿力率兵攻破哈密城,俘虏哈密王,夺取金印。哈密国右都督阿木郎起兵反攻。
  
  撒里畏兀儿广袤千里,位于嘉峪关西南,西距天可里、哈剌火州,北抵沙洲、赤斤,东抵罕东,南界乌斯藏。□□原本赐予撒里畏兀儿酋长卜颜帖木儿部下五十八铜印,设安定、阿端、曲先三卫,据守关西。然而三卫势力随着部族分裂日渐式微,速檀阿力破哈密之后,又分兵攻伐撒里畏兀儿,夺取铜印,废除三卫。
  
  吐鲁番在速檀阿力称帝后快速兴起,嗜战好杀,乃是天山以北尚不臣服于□□的唯一一个国家。
  
  本来吐鲁番打哈密,都是在□□疆域之外。哈密不向□□求援,□□也不便出手干预。
  
  可是打掉安定、阿端、曲先三卫,那便是侵犯□□疆域。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倘是吐鲁番掌握哈密这天山北麓的贸易要道,□□陆上与西方的贸易往来必然会被切断。如此一来,西面多出一个强敌,□□希望均衡西域番邦势力来羁縻北胡的安边策略很可能会落空。除此之外,内库的外贸和税赋收入也将大减,东北正在作战,军费恐将吃紧。
  
  左钧直没有一兵一卒。
  
  女帝和云中君并没有亲自出面的意思。
  
  她只能靠自己了。
  
  多年之后,□□的子民迎来了他们的第三位皇帝——明德帝。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位明德帝是自大楚到□□以来最没有体统的一个皇帝。
  
  这位明德帝处处开风气之先。
  
  比如,引入西学,西方太阳历与□□太阴历并用,废除代代职业和身份因袭的户籍制度,选拔西洋人和女子为官,鼓励商业,允许土地买卖,强迫贫民子弟进入免费的县学学习,还向四海番国派去了许许多多的留学生等等等等。
  
  大家都说明德帝是小时候发疟子吃西洋人的药吃坏脑子了。
  
  明德帝还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癖好。
  
  比如,他喜欢看女子着男装,尤其是窄袖束腰的胡服。
  
  比如,他喜欢吃大盘鸡和馕,宫中常有西域厨子。
  
  比如,他喜欢在夕阳正好之时,偷偷换了便服爬上宫城高高的城墙上去,远眺,发呆。有时候在西边,有时候在东边,有时候在北边,有时候在南边。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甚至有好事者写了首小诗——《城墙》:
  
  “京华有城墙,
  
  城墙何巍巍。
  
  君坐城墙上。
  
  君坐城墙东。
  
  君坐城墙西。
  
  君坐城墙南。
  
  君坐城墙北。”
  
  这首《城墙》诗红极一时,千百年为后人所传唱,评论家说,这首诗看似简单,却采用了《诗经》中的比兴手法,借用并升华了《诗经·卫风·氓》中“乘彼垝垣,以望复关”的深远诗意,艺术地表现了思念远人时怅然若失的情怀。句式纷沓而略有变化,令人如临其境,仿佛亲眼见到了夕阳西下,高高城墙上那一个孤单的背影。
  
  反正此君非彼“君”,你丫管我说谁!
  
  当然,明德帝最爱做的事情,还是在夜深人静时摸进皇家档案馆——皇史宬,去看一些旧日文书。曾有新进的皇史宬小吏好奇地去查看皇帝看过的那些资料,却惊奇地发现,被翻得最烂的乃是一箱被辑作《西域行程记》的日记和书信。
  
  那日记的字迹极为俊丽,只是内容十分简陋,几是流水账,淡无滋味。比如:
  
  “……二十四日,晴。过嘉峪关,关上一平冈,云即古之玉门关。关外沙碛茫然。约行十余里,至大草滩沙河水水边安营。……”
  
  “……初六日,晴。早起,向西行,过一平川,约行一百三十里,方有水草,安营。哈密使人来接。……”
  
  “……二十五日,晴。早起,向西北行。道北山青红如火焰,名火焰山。道南有沙岗,云皆风卷浮沙积起。中有溪河一派,名流沙河。约有九十里,至柳陈城,于城西太平驿安营。……”
  
  小吏翻过许多篇章,大多都是这种记录,或有狂风暴沙,或雪深阻路,甚至有“马由浑河水中渡,泥陷,死者甚多”之类的惨剧。却不知皇帝为何要反复地看这种东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大主宰 逍遥双修 都市古仙医 退下,让朕来 鬼门医尊 寒门崛起 恶魔法则 世子稳重点 极品家丁 夜的命名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