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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远赴西域

52 远赴西域 (第1/2页)

那一瞬,左钧直脑子中一片空白。
  
  但她到底早已不是此前单纯的少女。
  
  怔忡了一会儿,她神色如常,使劲浑身解数硬是把明德哄得又睡了。换了衣裳,趁着明严尚未下朝,冲出了宫城,一路狂奔回家,脚步在房门口戛然而止。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探手将门楣上挂着的那支朱红穗子取了下来。
  
  之前都没有仔细看过那枚殷红的珠子,这时候放在手心,才发现根本不是一颗珠子。
  
  并非浑圆,穿着线的地方,是细小的柄口。
  
  一颗南越的海红豆。
  
  心口抽搐不止,她不知是该笑,该哭,该喜,还是该悲。
  
  掐着那红豆穗子,她双腿一软,颓然坐倒地上。
  
  她向来自认是个聪明人,可在常胜这一事上至始至终都是糊涂蛋。
  
  七年前,若非刚进侍读班的括羽,谁会大半夜里拿了个冷僻至极刁钻至极的文题在文渊阁寻找出处?她当时将那题解了,只顾着得意,却没想过那题除了翰林院那几个顶尖儿顶尖儿的大学士,怕是没什么其他的人出得出来。被这样的题刁难的人,又岂会是一般人?她只以为常胜这个“小太监”“小翊卫”是在给他主子代劳,却没有想过他正是那本尊。
  
  他若不是括羽,哪能那么受皇帝和女帝宠爱?哪里能皇宫大内、六部衙门、内库秘庄任他来去?他的玄络牙牌上,九叠篆文写着一个“羽”字。她只当是翊卫的那一个“羽”,却不知他已经把真实身份亮给她了。
  
  那就是括羽的羽啊!能将自己的名刻在宫禁牙牌上的,放眼整个皇城,能有几人!
  
  ……
  
  她又想起常胜离去之前的那一夜。
  
  皇家射御,为鸾郡主选郡马。兵部同僚说,括羽魂不守舍,随时想要离开猎场。离奇落马、险些中箭,未必不是有人要害他。他当是知晓的,却只是假装骑术不精,退出了郡马之争。由此激怒鸾郡主,被逐出宫。
  
  当夜他便来兵部寻了她。他恳求她不要嫁给刘徽。他说,他只有一夜的时间。
  
  她忽然想起来,刘徽让她嫁他一事,她并不曾向任何人说起过,哪怕是翛翛和爹爹。
  
  可是当时常胜,呵,该是括羽了,怎会知道这件事?
  
  后来她去找刘徽,刘徽莫名说道:“……他果然肯为了你……是真心……很好!很好!”
  
  只能是刘徽不知用什么手段,让括羽在射御之前知晓了此事。
  
  以括羽的傲气,即便是鸾郡主没有让他走,她执意嫁给刘徽,他也会远远离开的吧。
  
  括羽走后,刘徽咸池行刺。
  
  再往前一些,直沽城中,刘徽和括羽直接交手,彼此应该互知了身份。
  
  可是皇帝直到咸池刺杀之后才开始调查刘徽,莫非括羽并未泄露刘徽的秘密?
  
  然而刘徽却利用了括羽作为常胜对自己的感情,迫使他主动离开,不再卫护皇帝左右。
  
  刘徽曾说她:看得清楚这天下大势,看得清楚这人间世情,却看不清身边的人。
  
  她到底是没有看清楚刘徽。更没有看清楚括羽。
  
  刘徽,或许从来不曾真正爱过自己。
  
  他和她之间,终究是横亘了内库工匠的生死、天军五万儿郎的性命、朱刘两族与明氏的血仇。
  
  死者长已矣。只是她这一生,再也忘不了他。
  
  而括羽呢?
  
  七年相识、五年相伴。点点滴滴,他对自己的情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便是她彼时喜欢刘徽,他为了她开心,竟指引她去与刘徽相见。
  
  便是自己拒绝再见他,他还是会亲赴南越戡乱,免去她南行之险。
  
  便是自己告诉他嫁刘徽之心意已决,他仍在她房门前孤守一夜,求她回心转意。
  
  ……
  
  可她自始至终只会逃避,何曾对他好过?
  
  待他离去,她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可是——
  
  已经晚了。
  
  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常胜了。
  
  在铁岭,她与他不过相隔一个冰湖之远。她看到了他的背影,本已觉得和常胜相似,可她自己心底里不愿去相信。
  
  只因为常胜是她可以接近的,而括羽不是。
  
  那一句话常胜是真真正正地骗了她。又何尝不是被她所逼?
  
  她此刻关照内心,才觉得自己狭隘无比,而这一层心障,竟是无法突破。
  
  她爹爹是左相之子,妈妈是乌斯藏公主、高昌王后,而这些带着炫目光环的名号和身份之下,却是永远无法抹杀的“放逐”二字。
  
  这两个字随她出生、伴她成长,是笼罩在她心头上永远的阴霾。
  
  童年时的锦衣玉食、万人朝拜那一瞬间的荣耀、安安稳稳没有颠沛流离的生活、妈妈的宠爱和关怀、爹爹完好无损的手足……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流沙,在她手中出现过,然而转眼间,又从指缝滑落。
  
  没有什么是她留得住的,没有什么是她值得起的。
  
  爹爹初入仕时,她傻傻地仰慕上了那位潇洒倜傥的状元郎,常常去翰林院偷看他。后来,她眼睁睁看着他风光迎娶了大伯的女儿。
  
  她其实真的什么都不是,连左府的一个庶女都不如。
  
  括羽于她太高高在上了。她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正如她自己说的:括羽这样人就是为天家公主而生的,旁的女子若是动了心,岂不误了终身?
  
  她甚至不如他长得漂亮,年纪也比他大。他究竟是凭什么喜欢她?他喜欢她,又能喜欢多久?
  
  痴痴呆呆的,也不知坐了多久,地上的影子起初被东升旭日拉得很长,又渐渐缩短,直至足边。
  
  虚掩的院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雍雅的女子声音响起来:
  
  “左钧直,你丢了家门钥匙了?”
  
  左钧直扑扑膝上的灰站起来时,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同自己说话的人竟是女帝?通向隔壁爹爹和翛翛院子的门开着,女帝果如她自己所言,去找她爹爹长谈去了。
  
  双腿发麻,院角的狗洞冒出一个白毛黑脸儿的狗头,然后便见长生整个儿地钻了进来。
  
  这狗洞是在它小时候给它开的,没想到它后来长到巨大还能进入自如,真是天生缩骨功。
  
  长生摇拨浪鼓似的甩了甩长毛上的灰土,又是一身雪光似的银白,奔到她身边叼着她的衣服向大门方向拉。
  
  “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长生呜呜叫了两声,将她带出了院门。
  
  门外停着一辆乌幔马车,外表并不见张扬。那赶车人的容貌却甚是清奇不凡,双目微闭抱臂养神。日光反照,左钧直一眼瞅见他白色棉袍衣角底下以银线绣着的霁色云纹和日月辉光,才确信女帝是真的来了。而且还不止是女帝,这车驾中,恐怕还坐着云中君。
  
  舂米胡同的巷子本来就窄,这时似乎愈发地窄了起来。
  
  不过长生才不管什么天皇地君,仍是衔着她的衣服向南疾行。
  
  行得五六个胡同,到了一个贫民聚居之所。房屋低矮破败,烂泥荒草杂布,碎乱器物俯拾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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