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零点看书 > 华山畿 > 1 第 1 章

1 第 1 章

1 第 1 章 (第1/2页)

便是隔着千重万重山,也能听见林间布谷鸟一般婉转伶俐的歌声。忽而乘着风,飘到极远的天际,忽而悠悠回转,如在耳畔,余音袅袅。
  
  书生一时听得痴了,手中的书忘了翻页。
  
  不单是他,凉亭里其他几人,连带山道上过路老马,都噤了声,纷纷支起耳朵。林里的鸟也一片寂静。
  
  那唱歌的人自然不知道有人在听她的歌,一点也不害羞地、快活地唱着:“郁金黄花标,下有同心草。草生日已长,人生日就老——”
  
  书生笑道:“这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丫头。”
  
  书童问他:“公子怎么知道?”
  
  书生说:“这歌里的感情,她一点也不懂,倒唱得这样快乐。”
  
  书童似懂非懂,只好点头道:“我看不懂也挺好,她要懂了,心里不高兴,岂不是要唱得连鸟都落了泪?要是感动老天爷,多下几场雨,我们路上不知还要耽误多少天。”
  
  书生失笑,望着那苍翠葱郁的林子,心想:倘若能见见她,便是耽误几天也没什么。他这样想着,那少女竟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羞恼得不肯唱了。书生面露颓丧,再低头看书,只觉得那些蝇头小字个个面目可憎,在眼前飞来飞去,还嗡嗡作响,聒噪之极。
  
  书童不知他的想法,仰脸看看天色,喜道:“公子,雨停啦!我们快走吧,夜里就能到镇子上去了。”
  
  他的公子没听到他的话,将手中的圣贤书草草一卷塞进怀里,喃喃道:“还下着雨,她怎么在山里唱歌?哦,她一定是山里的神仙,不怕雨的……”
  
  他身边一个白发老者道:“是啊,这华山里可住着神仙呢!”
  
  这话那书生倒听见了,忙恭恭敬敬地问:“老先生,您见过她?”
  
  他那书童本想劝着公子赶快上路,听人说有神仙,不禁好奇,也凑过来听,老人指指身后抱着孩子的少妇说:“我们这次,就是找神仙来了!人们都说,这山里住着一老一少两个神仙,守护着华山和华山的百姓。华山脚下的人,生了治不好的病,只要吃了神仙给的药,死人也能活过来!”
  
  书童插嘴道:“要是神仙,我们哪能见得到?你说的,不就是个大夫嘛!”
  
  老人面露不豫,冷声道:“你们是外乡人,不信就不要胡说,莫冲撞了神仙!”
  
  书童撇撇嘴,正想说话,看到自家公子责备的眼神,乖乖闭了嘴。那书生又问:“敢问先生要怎样找这神仙?”
  
  老人微笑,捋着胡须道:“要在——”他忽然停下了,双目圆瞪,表情僵硬,然后缓缓倒在地上。
  
  他的胸口被戳了一个大洞。
  
  幽静的山林里响起一声尖叫。那抱孩子的女子登时昏了过去。
  
  那老人身后,立着一众彪形大汉,为首的提了一把血淋淋的单刀,笑道:“想见神仙还不容易?让爷爷抓你那小细脖子一扭,立马就到地下见神仙去了!”
  
  这些人齐声大笑,只听得笑声在山间回响,连蝉鸣鸟叫也没有了。
  
  书生跌落在地上,抓着吓软了腿的书童,半晌才找出话来:“诸……诸位,诸位好汉,不知……不知……”
  
  “去你娘的知不知!爷爷们打这儿过,想借些银两,小少爷可肯赏个面子?”
  
  “你,你们……”书生看身边不是女眷便是孩童,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们要借钱,好好说就是了……借几个钱,杀人做什么……”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一个道:“小少爷没见过世面,弟兄们借钱,从来都喜欢先杀人的!不然你不肯借怎么办?”
  
  书生慢慢坐起,招呼书童说:“从周,你……我包裹里有几两碎银,你拿给他们……”
  
  “小少爷识相就好,你——”为首的强盗拿刀指着那悠悠醒转的妇人道,“你的不肯借给爷爷?”
  
  妇人抱着孩子,一言不发,已是泣不成声。书生见她死死抓着包孩子的被角,想他们带孩子来求医,襁褓里兴许藏了救命的银两,忙开口道:“几位大爷,这几位都是穷苦人家,你们杀了他公公,还请放……”他话未说完,一柄大刀已架上了脖子。
  
  “奶奶的,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那强盗头子拿了书童献上的碎银子,眼睛一眯,冷声又道:“穿得倒齐整,原来也是个穷光蛋,本想饶你一命,偏要多嘴,惹得爷爷不快活!”
  
  他将大刀扬起便砍,书生身子一僵,抱着头缩成一团。
  
  然那大刀并未砍下。
  
  只听强盗一声哀嚎,手中大刀砸在地上,发出咣当巨响。
  
  书生偷偷睁开眼睛,瞧见那强盗捂着手掌,鲜血沿着指缝汩汩流下。强盗咬牙,左手一拔,听得噗嗤一声,拔了什么东西下来,他将那东西扔在地上,书生这才看清,那是根削尖了头的树枝,想来有人将它射进强盗手里,救了自己一命。他不尽感激,向亭外看去。
  
  只见林边是一头老黄牛,牛上坐着个纤细瘦小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年纪,双眸灵动,唇红齿白,头上插了朵小小的黄蔷薇。她穿了靛青短衣,露出羊脂玉似的手腕,一双按在黄牛背上的手更是青葱般白皙柔嫩。
  
  书生呆呆望着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那少女朗声道:“你们这些坏人,在华山为非作歹,若要我师父碰上了,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她声音透着一股稚气,却煞是好听,书生立时明白,她便是那唱歌的少女,一颗心砰砰直跳,恨不得大声道:是她,真的是她,她当真生得像神仙那样好看……
  
  为首的受了伤,众匪皆是愕然,循声看去,见只是个黄毛丫头,再无旁人,才凶恶起来,持刀围上,其中一个叫道:“小丫头,别说是你师父,便是你师娘一起来了,咱们也不怕!”
  
  少女瞪大眼睛,气恼道:“我才没有师娘,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你们胡说!”
  
  众匪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书生痴痴地想:这真是个不经世事的丫头,什么也不知道。他遥遥望着她,只觉她满面怒容、眉头蹙起的模样也很可爱,又听见匪首说什么话,恍然回过神来,叫道:“姑娘快跑!这些不是好人,你快跑!”
  
  原来他出神之际,匪首一声令下,已有人拿刀砍向少女了。那少女并没听见他的话,身子向后一仰,紧贴牛背,避开这刀,继而一个翻身躲在牛肚子下。
  
  书生大惊,以为她被伤到了,匆忙爬起想去救她,却被揪着发髻拽了回来,拉扯着他仰头,正是那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奶奶的少废话!”他一脚踩在书生脚腕上,听得咔啪一声,踩断了他踝骨。书生惨叫,冷汗直流,跌在地上久久动弹不得。匪首骂道:“你们把这小娘们抓住,废了爷爷的手,今天别他娘的想囫囵个走!”
  
  他这话骂得响亮,那些喽啰却无人顾得上答话。
  
  适才少女避刀闪躲的动作甚是灵动,众匪晓得她身怀武功,不敢托大,一时踟蹰不前,七八人围着老牛半晌,有个胆大的上前,持刀横在胸前,俯身探头,不想那少女忽然蹿出,众人只见一抹靛蓝闪过,这人一声不吭就砸在地面上,断了气。他身边二人还未来得及动作,也是表情一僵,扑通倒下。
  
  少女站在三具尸体之间,拍手笑道:“这毒针当真好用,不枉我在毒液里浸了十八天,可惜用在你们这些人身上,倒给糟蹋了。”
  
  地上三人皆是额头中针,面色发青,不多时便自眼睛、鼻孔流出黑色毒血来。众匪吓得接连后退,不中用的还跌落在地,目光惊恐地看着这妙龄少女。
  
  少女一手摸着发辫,抬眼看向众人,问道:“你们还要打吗?”
  
  一时噤声。
  
  那匪首啐了一口,左手抓起大刀走上前来,喝道:“我这只手,可是你弄的?”
  
  “是我,你要杀别人,我废你一只手,不算什么。你要杀我,我可要杀了你的,就像他们一样。”少女点头,轻轻一踢脚下死尸,漫不经心道。
  
  匪首冷哼一声,挥刀向她右首砍去。
  
  少女仗着步法灵便,待他走近了才侧身左避,伸手抓他右肩。匪首畏她手上毒针,这刀未及使老,立时收回挡在身前。他这时若横刀拦腰一削,她脚下有尸体磕绊,不定躲得过去,偏偏心中忌惮,慢了一步,少女已经跃至两步开外。他大喝一声,再次追上,一把钢刀舞得虎虎生风,绵密刀风挡住身体,以防她毒针。他步步紧逼,其余众匪也回过神来,重新围上,圈子越逼越小,将少女困在其中。
  
  那少女咬紧双唇,身边皆是亮闪闪的刀光。她一手按在腰上,众人知道还有毒针,死死盯着她手腕,只要稍有动作便一哄而上。
  
  凉亭里的书生伏在地上,只能看到众人围攻之下,少女踩在地上的一双绣花布鞋,她脚腕上还戴了串白玉珠子。书生视线渐渐模糊,只那串珠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提气大叫,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撑着地面跃起,扑到众匪圈后,抱住一人小腿,狠狠咬了下去,口中顿时泛起一股血气。那人吃痛哀嚎,少女趁机朝这边一掠,抬手将毒针拍入他额头,身子一弯,抓起书生胳膊扯到亭边。少女将他抛在地上,自腰间布包里一摸,扣着他下颚便将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
  
  她手上力气甚大,书生只得和着嘴里的血沫子连那苦涩的东西一道吞下肚去,呛得直咳嗽。他的书童赶忙上前搀着,问道:“你,你给他吃了什么?”
  
  少女冷声骂道:“□□。谁要他救了?不要命的就早点死。”
  
  书童大惊,当即伸手到书生嘴里,想让他吐出来。不想这给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的书生竟避开了,倚在书童怀里,仰头望着少女,喘着气道:“不妨事的,能,能死在姑娘手里……只求,求姑娘记得,我姓阮,阮少宁,字,字……咳咳……”
  
  “公子!”书童按着他胸口,气道,“人家已经走了!”
  
  胸口忽冷忽热,通身乏力,阮少宁用尽力气睁开眼睛,只见那少女和众人又打了起来,手里提了把土匪的刀。阮少宁笑笑,有气无力地说:“那样好看的姑娘,就是舞刀,也好看,好看得很……有了刀,兴许就不会,不会再吃亏了……”
  
  说罢,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阮少宁是被痛醒的。甫一睁眼,书童从周已经凑上前来,喜道:“公子,你可是醒了!”书生还有些迷糊,侧着头看看周遭,知晓自己还在那凉亭里,已近黄昏,山间笼着柔光。先前那妇人和孩子却不见了踪影,他挣扎着起来,问道:“我,我这是……那位姑娘呢?那些贼人可有……”
  
  “多谢阁下挂念,阿桃无事。”答话的是个没听过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又透着一股威严。从周退到一边,阮少宁这才看见他身后的灰衣男子,面容清峻,笑容极浅。
  
  阮少宁点头致意,又转脸四顾,没见到她的身影,心中空落落的,怅然地想:原来她叫阿桃。
  
  他是读书人,平日也不至于如此失礼,只是一门心思全在那少女心上,难免忽略了旁人。从周见公子满脸落寞,知他心思,赶忙说:“公子,这位是阿桃姑娘的师父,穆爷。你昏过去了,没瞧见穆爷一手漂亮功夫,把那些贼人吓得屁滚尿流,哭爷爷叫奶奶地跑啦!穆爷还给那小娃娃开了方子,给你医了脚。阿桃姑娘扣了两个贼人,押着他们埋尸体去了。”
  
  阮少宁回过神,见自己脚上稳稳当当绑着木板,还抹了凉药,赶忙向那灰衣人道谢。又看见他脚边的药篓,才知道他是个大夫,再一想,这师徒二人兴许便是那老人口中的华山神仙了,再想起那枉死的老人,心中一时难过。
  
  穆怀回了礼,淡淡道:“阿桃性子莽撞,不知道阮公子体寒,给你吃了祛风蛇胆丸,是以疼得厉害。她本是好意,多有怠慢,还请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阮少宁苦笑,喃喃道:“怎么会,那时候他们都要杀她,我还上前添乱。”他倚在凉亭柱上,想起昏迷前那少女掐着他下颚喂他吃药的模样,又想:她嘴上说恼我,心里还是想要救我的,她真是个好心的姑娘。
  
  穆怀见他神情空落,若有所思,也不多问,起身端坐到凉亭另一边,闭目养神。
  
  隔不多时,便听见阿桃清亮的嗓音:“师父,我回来了!”她骑着牛,刚从林间出来便跳下牛背,使轻功一路跑进凉亭,扑进师父怀里,笑嘻嘻地说:“那两个强盗功夫差得很,干活倒挺快。”
  
  穆怀睁开眼睛,摸摸她的头发,又将她推开,说:“你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阿桃吐吐舌头,两手抓起他的胳膊,笑道:“在师父面前,我就是个孩子。”
  
  阮少宁自听见她声音起,就在从周搀扶下站了起来,想出去迎她,不想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师父,全没看见他似的。他只得慢慢坐下,看着她对师父撒娇,说怎样吓唬那两个强盗快点干活,放走他们时,又怎样威逼他俩发毒誓再不胡作非为。言谈间全是小女孩得意的神气。末了,阿桃又说:“他们真傻,我的毒针早就用完了,我只用手比划一下,他俩就乖乖就范了。”
  
  穆怀听她说到这里,方开口道:“以后不许了,这次遇到的是些草包,若撞上高手,你要吃亏的。”
  
  “高手才不会欺负小姑娘呢,他们都自仗身份,哪能跟我一个小丫头作对?要是真打起来,我就骂他们羞不羞。”阿桃眼睛一转,想了想又说,“有师父在,也不会让我吃亏,对不对?”
  
  穆怀微叹口气,似是拿她没法子,起身背上药篓,转向阮少宁道:“穆某已为阁下上了药,写了方子,每日都要换一次,半月不可下床,再有月余,便可行走如常,至于跑跳,还要多调养些时日。”
  
  阮少宁起身,接连称谢,眼睛却是看向他身边的少女。她师父和自己说话,她只瞧过来一眼,余下时候便只是看着师父了。
  
  穆怀略一点头,对阿桃道:“你不和阮公子道个别吗?”
  
  阮少宁一愣,见她终于看向自己,四目相接,欣喜得要哭出来。阿桃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温柔笑道:“我和师父回家了,你要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后会有期。”
  
  阮少宁一时痴了。他还不曾见她这样笑,何况是对着自己。
  
  师徒俩道过别,便向亭外走去。阿桃抱着穆怀胳膊,笑盈盈地说个不停。
  
  阮少宁凝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你住在这深山里,神仙似的,哪里来的有期……”
  
  从周见他如此,为他不值,又知道公子向来是个执拗脾气,这一别,以后不晓得要想上多少日子,该吃多少苦。他略一思忖,忙高声道:“喂,阿桃姑娘!”师徒俩回头,穆怀那淡漠的神情令他有些瑟缩,从周咽口唾沫,心想为了阮少宁,刀山火海也得硬上,便继续道,“我家公子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就这么一句话?”
  
  穆怀双眼一眯,转过身来。
  
  阮少宁一惊,忙去拉他,小声道:“你瞎说什么?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从周不理他,继续说下去:“若不是我家公子,你被那些人围起来的时候,早就被乱刀砍死了吧?”
  
  穆怀看向身边咬唇的少女,问:“此话当真?”
  
  阿桃低下头,脚尖蹭着地上尘土,半晌才说:“我又没求着他救!他自己上来添乱,我还得分神救他……何况,就算是,就算他救了我,我也给他吃了药,师父还给他治伤,他还想怎样?”她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原本拉着穆怀的手也收了回来。
  
  阮少宁在从周搀扶下走过来,解释道:“不是那样的,是我自己给姑娘添了乱,不关她的事。”
  
  穆怀静静看着阿桃,半晌才漠然道:“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阿桃低着头说:“……就算是女孩子,也要做君子当做的事。”
  
  “君子该做何事?”
  
  “义以为质,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
  
  穆怀不作声了。
  
  阿桃几乎要哭出来,抬头望着阮少宁,慢慢说:“是我不好,你分明救了我,我却出言不逊,给你乱吃药,事后还欺瞒师父,对不起。”
  
  阮少宁迎上那泪光粼粼的双眸,话都不知怎样说了,手忙脚乱掏出帕子给她,安慰道:“不用的,真的不用,我……为了姑娘,我心甘情愿的。”
  
  穆怀看着他二人,忽然道:“阮公子,阿桃害你受了许多苦,如不嫌弃,还请到舍下休息数日,让这丫头服侍你,以表歉意。”
  
  阮少宁想说不必麻烦,身边从周却一个劲儿掐他手指,他又看向眼前这乖巧可怜的姑娘,辞让的话竟说不出口了。
  
  阿桃见他不拒绝,师父也不多言语,擦干眼泪,回头对一边的黄牛说:“大黄,你过来。”黄牛竟听懂了,晃着尾巴慢慢走过来,阿桃自腰间小包里取出一根麻绳,系在黄牛颈上,将绳子递给从周,低头说:“大黄很听话,你不用怕,让你家少爷坐上去吧。”
  
  阮少宁见这黄牛鼻上没有环扣,还给起了名字,想她定是极爱惜的,一时犹豫,那穆怀却开口道:“还请阁下上去吧,天色已晚,夜间赶路不大安全。”
  
  阮少宁只得上去。
  
  穆怀背着药篓转身便走,阿桃跟在他身后,全没了起初的跳脱模样。阮少宁坐在牛上,遥遥看着她,低声道:“我怎么总是惹她生气,还害她哭了。”
  
  从周撇嘴,嘟囔道:“指不定是为谁呢。”
  
  阮少宁没听见他声音,只是怔怔看着那少女背影。那对绣花布鞋,踩在雨后松软的土地上,轻轻巧巧的,像是自水面飞过的一双燕子。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阮少宁骑在牛背上,遥遥看见前方林间树上白茫茫一片,隐有暗香袭来,惊讶道:“前头的林子,开的可是梨花?”
  
  阿桃仍自向前走,并不回头道:“那是我师父种的林子,全是梨树,过了林子就是我家。”
  
  阮少宁目瞪口呆,越来越近,待走进那梨园里,只觉如置仙境,身边白云触手可及,不禁左顾右盼,叹道:“天下竟真有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他这话本是感慨,阿桃倒停下了,回头看着他说:“桃花有什么好?我倒觉得梨花胜过它百倍。”
  
  阮少宁想她仍在生气,柔声道:“你的名字不就是桃花吗?阿桃,阿桃,那确是很美的。”
  
  阿桃冷哼一声,道:“关桃花什么事?我那是‘核桃’的‘桃’。”
  
  阮少宁失笑,也不反驳,继续道:“是我错了,竟拿阿桃不喜欢的花来作比,向你赔不是。核桃也是很可爱的。”
  
  他态度温和,阿桃不好刻薄他,只得背过身继续走,隔了一会儿,忽转过来,说道:“不许你那样叫我,我叫青桃。”不等阮少宁答话,她已又转了回去。
  
  阮少宁看着她纤瘦背影,走在如云花簇中,只觉一颗心也跟着她脚步起起伏伏。他看了半晌,才喃喃道:“青桃,这是多好的名字。”
  
  穆怀给当地人医病,免不了有将人带进林子亲自调养的时候,便盖了三间竹屋。阮少宁住下,地方倒也宽敞,安置好了隔日便遣从周回家,以免母亲担心。
  
  如此一来,林中便只他和穆怀师徒三人。
  
  穆怀一大早便出门采药,临走前嘱咐青桃好生照顾他。青桃已经消了脾气,满口答应,又要师父路上小心,见到好看的花草就给她挖回来。穆怀许是被她缠惯了,也不烦躁。青桃一直将他送出梨园,才慢慢走回来。阮少宁坐在窗边,看着她迎面而来,心中欣喜,搭话道:“你每天都这么送穆先生吗?”
  
  青桃正低头踩着花瓣玩儿,听他这么说,抬眼看过来,复又低下,说:“才不是。要不是得照顾你,我就跟着师父一道进山了。”
  
  阮少宁面上一红,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你,我一个人也无妨的。”
  
  青桃说:“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一直住下去?我得看着你,要你早点好起来。”
  
  阮少宁叹气说:“我不会一直住着的。”
  
  青桃嗯了一声,拿了扫帚来扫院子,也不和他讲话了。
  
  阮少宁看看地上混着尘土的花瓣,半晌无话,末了又问:“阿桃姑娘可是从小就住在这里?”
  
  青桃道:“我三岁那年,爹娘兴许是抱着我探亲,途径华山的时候,路不好走,一起摔了下去。师父经过时,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有我被娘抱在怀里,还有口气,就将我捡了回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大主宰 逍遥双修 都市古仙医 退下,让朕来 鬼门医尊 寒门崛起 恶魔法则 登堂入室 极品家丁 夜的命名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