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Pitfall
16 Pitfall (第2/2页)就像现在夏美有点尴尬的立场。
夏美不断想着，脑子乱乱的。
可她终究还是在冗长的思绪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连何时睡去了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是被一阵隔壁厕所的冲水声给扰醒了。
她睡得不深，只能算是带着不安地打了个盹儿，不然也不会被分贝不轻不重，放在平时根本就打扰不到她的声音给弄醒了。
当然，重点并不在冲水声，而是那朦朦胧胧呕吐的声音。
因为它触到了夏美敏感的神经点。
夏美一个激灵坐起来，急匆匆赶到厕所，不出所料果然是虞维雅。
他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蹲在马桶边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吐气以平复呼吸。在浸湿的发梢投下的阴影里，被身体折磨得完全失了光泽的眼眸空洞地将视线停滞在虚妄之中，一点点地消磨和混沌意识混杂在一起的痛楚。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被主人丢弃的玩偶，狼狈得完全是一副将死之人虚弱不堪的模样。
听到开门声，他撑起身体回头看一眼夏美便又轻巧地避开，眼神说不上心虚，更多的是她说不上来的带着淡然与倔犟的可怜人的神情，当然，所谓“可怜人”全然是夏美主观臆想罢了。
而后他揉烂了擦嘴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什么也不说就打算回房去。
不知怎么的，这总给夏美一种“是因为自己离去他才会变成这样”的错觉，夏美心情更加复杂，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回到他的房间。
她始终还是放不下心的，在那时的夏美看来，这便是命运的安排，因为夏宇也曾经以这副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过，甚至更加狼狈。
夏宇也曾经倔犟地一口否决她去医院的提议，而原因是“去医院不过是多吃几副药，我知道我该吃什么药，所以不需要去医院”。似乎在夏美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是知道原因的，知道也许虞维雅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因此在虞维雅说“不想去医院”时才没有任何追问。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知道一旦自己过于靠近虞维雅，将他和夏宇混杂在一起便是迟早的事了。
尽管她会本能逃离，却也会本能接近他。
“如，如果只是抱着的话，我没有关系……”
在虞维雅躺下后，在他床边木然站了许久的夏美还是轻轻掀开一个被角躺了进入。
他们两背靠背躺着，夏美朝外，虞维雅朝里。在夏美话音落下，她便明显感觉到他的背脊一僵，接着才缓慢地转过身子，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夏美心脏开始打起了鼓。
也许夏美真的想的太简单了。紧张让她变得格外敏感，敏感地感觉到贴着她背部的胸腔里的心跳，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连缠着她腰的手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让她紧张万分。
察觉到夏美的紧绷，他更紧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触碰到夏美腰际肌肤的手挣扎似的收紧。
“知道你会不忍心，但你能在这我还是很开心……”
在她耳边，虞维雅喃喃地讲了很多话，梦呓似的绵绵地述着。
“明天去医院做胃镜吧。”
“你陪我去么？”
“……我陪你去。”
他们坐在广场的石椅上，背后是喷泉以及与霓虹混杂在一起的昏黄的路灯。
街道附近是一条商业街，让广场热闹非凡。即便到处的说笑声笼罩着他们，他们也依旧格格不入地沉默着，如同一出戏剧里不称职的路人。
他们视线看向不同的方向。虞维雅望着人群，甚至远方，慵懒得耷拉着上眼睑，混浊墨黑的眼眸静谧而平和。
而夏美只是毫无聚焦地放空着罢了。
完全是两个世界。
因为夏美她始终懊悔着。
她紧紧攥着塑料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胃药，一切都没什么不对的，可问题是这药几乎和以前夏宇吃的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她把虞维雅拉去医院这么折腾下来就是为了买一袋她本就打算要为他准备的药。
简而言之就是脱裤子放屁。
夏美知道自己从来都不聪明，还笨手笨脚的，多此一举的事她没少做，可向来都不痛不痒，没什么大碍。但这回不一样，总让她感到抱歉人，她希望至少她能为他做点什么，毕竟他是那么喜欢自己的可怜的家伙。
自己除了关心，什么也给不了他。结果，连关心对他来说也是负担。
在今早陪着虞维雅做完胃镜到现在为止，怅然若失始终游离在夏美的眉眼间。那情绪不是那么浓烈，却像吸烟人吐出的气体，可以不去在乎，也同样让她难受。
“对不起……”
“怎么了？干嘛对不起？”
“没，没什么，就……”
就……细细琢磨下来，夏美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心情闷闷的，她只是无意识地道歉。
“就是觉得胃镜那么难受，不应该拉你过来的。”
“真不像你啊，夏美。”虞维雅粲然地抿着嘴唇微笑，墨眸笑眼弯弯的，渐渐由迷蒙变得清明。
他搂过夏美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动作温柔地瞬间浇熄了夏美的不知所措。
他呢喃似的说道：“你也是为了我的身体，我很高兴，不用道歉。”
“可是你明明就很难受……”夏美安稳地靠着他，丧气地说道，“而且这袋药家里都有一样的……知道你不想去医院就不该强迫的……”
夏美愈发愧疚失落，声音低低闷闷的像掉进深渊里一样。
“做胃镜这么折磨人，我就不该头脑发热把你拉过来……”
夏美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只觉得虞维雅身体一僵，完全忘了被她依偎着的人该有的反应，等虞维雅扳过她肩膀面对面看着她，定定地注视着，夏美才似乎察觉了那么一点异样——气氛有那么一丢丢奇怪的暧昧。
他的眼神有些肃然，异常的正式严肃，并且莫名强烈，暗流汹涌地囚住她的视线，不禁让夏美心脏打起了鼓，那暗流似乎也冲进了夏美的身体里，搅得夏美思绪一团乱。
“你干，干嘛这么看我……”
在绵长浓郁的对视里，夏美完全慌了手脚
有那么一秒，夏美以为虞维雅或许会吻她，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愫催促着，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
可他并没有，而是恢复了冰冷又温暖的模样，并且露出零星相当多余的无奈的表情，离开视线，起身向人群走去了。
夏美一愣，不爽油然而生。这死鱼吊人胃口的功夫倒是长进了。
她屁颠屁颠赶过去，拉住他，仰着脖子质问地说道：“你就不能坦率点，想说什么你就说啊！”
在夏美大脑当机前，虞维雅的眼神由起初的一片空白渐渐过渡到芝麻绿豆大小的笑意爬上眼角为止，然后一道阴影便覆了上来——虞维雅的唇瓣交错且紧密地贴合上来，鱼一般含着夏美的唇珠，细细厮磨便轻易放过了她。
虞维雅嘴唇轻颤着退离一小寸距离，小心翼翼地吐出了吻后第一缕气息后才慢条斯理地站直身体。
打在夏美唇上的温热悉数被她吸入咽喉，滑入腹中，灼灼的如星星之火，不安分地一路刺激着夏美敏感的神经。
说实话，夏美并不是很确定被她捕捉到的笑意是不只是错觉，因为等他回过神再次看他，他的表情却是平静而清高的，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温和却疏离。
“你……你不是说不会强吻我的么？”夏美眼睛仍惊讶地大睁着，不愿相信这个死鱼竟然忽悠了自己的事实。
“是你要我坦率点的，不是么？”义正言辞道。
回答夏美时他依旧不可思议地平静着，眼神波澜不惊，莫名涌起强势的气场。
夏美语塞。
她有一肚子怨言，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各种不服气。
去他妈的愧疚，占了老娘便宜还有理了！夏美没出息地腹诽。
虞维雅看着觉得好笑，拉过夏美继续往人群里走去。
“我自己可以走，别搂着我。”夏美不满对方的桎梏，微微挣扎，不满地叫嚣道。
“如果我是你，”虞维雅说道，声音里的魔力不禁让夏美安分下来，“不喜欢的话就不会给对方留有希望。”
他转过脖子看着夏美，眼里全是夏美应付不起的诚挚与受伤。
“夏美，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夏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只不过是本能得关心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而夏美给自己的理由是：一个大活人站在这，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嗯，这很正常。但，像关心这种谁做都可以的事，面对虞维雅，夏美却偏偏比谁都积极，甚至去操过分多余的心。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夏美愣是不认。
“你是喜欢我的么？”
喜欢的话，应该有吧，毕竟喜欢范围那么广，各种类型的喜欢东凑西凑，分数就上去了。
虞维雅看着夏美等了许久她的回答，到头来夏美还硬是一个屁没说出来，仰着脖子看着他，懵懵的不知所以。
几经挣扎，还是奈不过夏美的迟钝，虞维雅还是松了口。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他颓然叹口气，放开夏美独自像前走。
“算了？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占我便宜的账单怎么算！”夏美追过去，冲他小腿装蒜地踢一脚。
“亏我操心这操心那的！”
“欸，你躲什么呀！”
“别走，给我站住！”
……
作为补偿，夏美被虞维雅领到一家看着很高档的日式料理的店里去，说是请她吃饭。
他们站在深棕色的店面前，夏美向里头看去，在连空气都显得沉沉下坠的空间里，灯光也像是隐晦昏黄的。
夏美是无所谓，哪吃都一样，只是眼前这日式建筑独有的浓郁历史的气息，与庄重的压迫感还是让她很不适应，一家过分讲究的餐馆总让她像面对病愈后的夏宇一样，有隐隐的害怕和望尘莫及。
夏美咽咽口水收敛了动作，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她像讨厌西餐厅一样讨厌这里，因为不适合她。
而一旁的虞维雅则不以为然，熟稔地完成一系列流程，夏美只需要乖乖坐在位置上等着上菜就行了。
大概是因为夏美的不适应，他们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里，不过很快虞维雅就开口打破了不济的气氛。
“如果你真的觉得反感的话，那我为刚才我的行为道歉。”
虞维雅说道，闷闷的嗓音直接让气氛down到了一个冰点。
夏美抬起头看他冲着自己刘海下的脑门，微张着嘴，脑袋仍混混乱乱的，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感受到他的失落与执拗，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安慰他，话不能说太重了，嘴巴也没个把门的便脱口而出，一顿一顿地说道：“没——有，很反感啊，还，好，吧。”
夏美大脑来不及思考，不过从虞维雅的眼神就可以知道，自己似乎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