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Zero
5 Zero (第1/2页)大概是在他快要病危之际，夏宇碰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上去即悲哀又决绝。夏宇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只是单方面听她说着谢天谢地能找到他之类的话，她像是在洪流中颠沛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时的模样，那样欣喜若狂。
“……我来自你们这里的世界之外的世界。”
那女人这么告诉自己，夏宇听不懂她在讲什么，觉得应该是来自其他时空的旅人，却又觉得不像，他不知道“这里的世界”到底是指什么，总之，她很神秘。
她说她需要他的身份、他的记忆，因为她说她需要这个世界的一个位置来安置她最爱的人。
那天下午，夏宇正躺在公寓的床上，他已经再没有一点力气去做些什么了，不管心理还是生理上，他都选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地等死，毕竟再做些什么不过都是在给夏美添乱罢了，她那么辛苦地打工，他不想她还要因为他再处理些多余的事情。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碎石般打在玻璃窗上，在静谧里这旋律的确是像催眠曲，夏宇这回很快就睡着了，不过是浅眠。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睡着了，身体的痛楚还是能分明地感受到的，以及窗外的雨声，都似乎落入了他的耳中，直到被一阵奇怪而强大的能量惊扰而醒来才确实地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睡着了啊。
夏宇体内的鬼凤因为汇聚在他身体上方空中的能量而开始骚动，夏宇轻咳一声，猛然瞪大眼睛，像是已死之人，僵直着身体看着空中幽灵般的虚度的人影。
看样子，那个人影是个女人，她因为狂喜而夸张地睁大眼睛，如同捕捉到猎物的野兽，恨不得朝他扑过去。
夏宇木然地看着，躺着不说话，他的心或许是融进了石头了，他感知不到任何喜怒哀乐，毕竟一个将死之人他不认为还应该有任何必要去在乎人世的世俗。
是来索命的死神么？
“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人影轻声呢喃，带着因为过度兴奋的颤抖和喘息声，眼睛里闪着灼灼的金光。
后来，一阵强光，夏宇便昏了过去，日后的三天，那个人影又出现了，不过这次她是带着脚过来的。
夏宇坐在床上，靠着靠枕，在还有些微热的天气里盖着纯白的被子，被沿被拉至小腹，轻轻地贴合着身体，他的双手无力地交叠着放在纯白上。那时的他如同是无灵与魂的人偶，将自己就这么放着，一动也不动。
那时，世间，除了夏美怕是没人能使他动容了，照顾他的起居，由着他任性的要求，为了他去打工，夏美是他唯一的留恋，在这世间他唯一想要活着的理由。听着门外在厨房的声响，夏宇呼吸窒了窒，说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是真的想就这样，和她一直这样在一起。
倏得，一双黑色的女鞋落进了夏宇的眼睛，在空气中一点点成形。夏宇没抬眼，无动于衷。脚步又动了一下，向他又靠近了一步。
夏宇不知道她是怎么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灵体来去自如大概又是哪门子的禁术吧。
“想活下去么？”
来者突然猛然俯冲到他的眼前，瞪着有些惊悚的眼珠这么问道。
夏宇没回答，不过却抬起来了眼去看她，疑惑地注视着。
“我可以救你，我可以让你活下来。”
接下来的一下午，夏宇都像刚才一样，静静听着她的自言自语，或许是了解的夏宇的动摇，那女人也没完没了地全盘托出了。
来者说她是来自我们这里的世界之外的世界，说他们那个种族因为能力非凡甚至有违天道所以容易遭受天谴，说她因为想和她那个有血缘的亲哥哥长相厮守而逃出族，说她终于找到了和他哥哥各方面都相似而且是个将死之人的夏宇，说老天有眼，给她留了条活路，再迟些她恐怕就要和她的哥哥一起殉情而亡了。
她说她为了避免天谴处处小心，一点险也不能冒走到今天都是为了能和他白头偕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说她救他不过是为了积善积德，这样他们往后的日子才能顺利些。
她说夏宇不能拒绝。
“我拼尽全力不过就想和他在一起，很过分么？！为什么全世界都阻止我们？！”她说得泪流满面，嘶哑着嗓子喊道，她低泣着，哽咽地擦去眼泪，长长吐了口气，情绪平复了些继续说：“不过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冗长的一段沉寂。
“他被天谴，得了一种很麻烦病，但我不能救他，只能救你。”
“要不要去看看他。”
兴奋的神色重新爬上她的眉宇，带着狠戾，“毕竟那是以后门外那个女孩叫该哥哥的人。”
为什么会兴奋？因为看到了他们，她便雀跃地知道世上的倒霉事并不是全都在她身上，年纪轻轻染上绝症，而妹妹却要亲眼看着他死去，无能为力。
那天后夏宇的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而那个女人的哥哥却被病魔缠身，一时半会儿无法痊愈，甚至直到现在还在治疗。按那女人的说法，她也摸不准她哥哥到底什么时候醒，还是个未知数。但无论如何，夏宇知道的是，只要他一醒……
那他就成了夏宇，而夏宇他自己，便什么都不是了。
这一切，夏宇接受她的安排到现在，他是庆幸的，至少他还能继续看到夏美。夏宇一直这么认为，可自从在濒死前听到夏美的告白，夏宇觉得什么都乱了，夏美爱上夏宇……
那那天到了的话，夏宇不知道自己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是否还能进入她的生活，或是没有自信是否能动摇同经历过生死的夏宇在她心中的地位。换个方面，夏宇不敢去想夏美如何去面对深爱着其他女人的“夏宇”。
毕竟那是以后门外那个女孩该叫哥哥的人……
毕竟那是以后门外那个女孩该叫哥哥的人……
……
要不要去看看他……
毕竟那是以后门外那个女孩该叫哥哥的人……
夏宇抱着夏美，那女人当初的话又响了起来，在他的脑海里像是魔咒般一遍一遍，仿佛卷着狂风暴雨的海风似的呼喊着，夹杂着她的笑声，似乎不曾停下来。
夏宇的心跳每一下都像是战场武士的击鼓，撞进夏美混乱、不平静的思绪里，夏宇的呼吸也很急促，很慌乱，和哮喘一样，听着夏美不禁不安起来，让夏美觉得他下一秒就会闭上眼，像那时候一样断了呼吸，倒下。
夏美挣脱开夏宇手臂的束缚，分开些他们身体的距离，夏宇的手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弧度，僵硬得像故障的机器人放回身体两侧，夏美抓住他的手臂仰脸看他，他的表情很奇怪，见了鬼似的睁着眼睛，剧烈起伏的胸膛，飘摇不定的身形，看上去状况很不好。
“夏宇？夏宇！是后遗症么？”夏美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说道：“别吓我……夏宇……”
她是真的着急了，什么其他的都抛去了脑后，她可以没出息，也可以厚脸皮，因为无论如何，那件事她，还是最害怕的。
“花……花痴美……”
夏宇努力地平复紊乱的呼吸，渐渐聚焦，眼前的模糊褪去了，剩下夜晚清冷的昏黄和腻在灯光中夏美担心的面容，夏宇一怔，更加慌乱。
“嗯？”
“我，我们，就像你说的，我们现在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你哥了，所以以后不要再，”夏宇深吸一口气，直视夏美，“不要再不知道眼色地跑去找我了，要是缺钱的话，说一声就行了。”
等看到了夏美变得不知所措、愤怒、狼狈的表情，夏宇才大概了解自己是有多倔犟，宁可伤了夏美，也不去指望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毕竟再不说就迟了，真到那时也不至于那么复杂，趁早推开夏美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夏美细细听了夏宇的话，她听得很仔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用刀子刻在了她的心上一样深刻，让她手足无措，甚是难堪。话音落后夏美失神了会儿，愤怒逐渐被决绝掩盖，她很利落地松了手，转身便走了，不过有些木然的动作和落魄得不像话的背影却出卖了她，那决绝不过是掩饰，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狼狈罢了。
不过走了几步，夏美又火急火燎地折返过来，站立在夏宇面前，一脸孩子气的傲气与不屑，可能是情绪表现地太过刻意，看着有些幼稚。
“钱，坐车。”言简意赅，夏美努力地让自己看着冷漠些，一摊手，也不去看他，拿了钱又火急火燎地走了，上了的士，在沉闷的引擎声中思绪便飘了出去。
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夏美只是坐着，一动不动直到下车走进家门，她听不见家人的呼叫，更看不到大家由惊喜变得炸毛，夏美径直上了楼，进了夏宇的房间便“砰”得甩上了门。
期间，她即觉得自己的脑子急急忙忙被塞进了很多东西，她的思绪被愤怒侵占地满满当当，没给她的大脑一丝喘气的间隙，就像堵车，堵得她胸闷，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游离在外。不过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一屋子的狼藉，和脸颊、脖子上的湿漉。
门口站着的是刚急匆匆赶过来的夏雄、叶思仁一行人，神色复杂。
夏雄的脸色更加难看，在夏美看来那种表情是在小时候知道她打伤同学害得同学住院时的表情一样，那时夏美狠狠地被打了一顿，不知道这次自己是个什么下场。
后来？
后来……
后来夏雄就拉着她坐到床边“谈起了天”？
“夏美？”
“……”
“夏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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