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episode 13:惊离
13 episode 13:惊离 (第2/2页)顾伯。
我极力叫道,想从他手里脱出来。
你有你母亲般美丽的眼睛。
他轻轻地触了触我的眼睛,惨淡地笑道,是她叫你来的吧?
顾伯您说什么?
我颤抖地扶着墙。顾允信现在怕是已经疯了。
她就能这么歹心,叫你来杀我。
顾先生喃喃自语。
您不要吓我顾伯。
我靠着墙,极力站起身。手却挣不开。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衿遥衿遥,你本该是我的女儿啊。
顾先生望着我笑道,肩臂上缠着的纱布因为我极力挣扎扯动而渗出血色来。
我怔住,脑袋发懵。
这是什么意思?
他手指蓦然间松开。我努力撑起身体,移到角落,张大眼睛浑身哆嗦。
你出去。
我牙齿打颤。
顾先生眼神如黑色耀石,脸色惨白,他转身。我听见一声叹息,我闭上眼睛。
门在他身后复又关上,我听到汪荃大惊小怪的叫声。怕是看到了顾允信肩上呃血迹。
我摸索着靠到角落,抱着双膝,眼前一阵阵发晕。
我咬紧了唇,蓦然间想起刺杀发生那夜,那身穿戎装身形挺拔的顾信之,和他黑暗里闪烁明耀的黑眼,我十六岁那夜温凉瑟缩的吻,心里猛地绞痛,眼前蓦然黑暗。
我再次睁开眼来,便看到杨晨苍白的面颊。
大哥。
我哑声叫道,眼泪滑下,伸臂环住他的脖子。
我感到他背部肌肉僵硬了一下,却随即放缓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环住我的肩部,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头发,冰凉的脸颊贴在我耳畔。
莫怕莫怕。
我听见他慢慢小声地说。
我睁开眼,却惊吓地看到他身后脸色阴沉的军人。
那是顾信之。
我陡然记起前一刻顾允信的话,全身血液冰凉凝滞。
他,他也是知道了么?
我紧紧抓着杨晨的衣袖,胳膊禁不住地抖。
衿遥,我们要走。
杨晨轻轻拉起我来,望了顾信之一眼,道,信之会帮我们。
我愣住。
杨晨嘴唇动了动,却是顾信之出声。他冷冷道,但是军治会已决议要杀你后快。最早今晚最迟明晚。父亲体虚乏力昏迷未醒,阻止不了他们。只下了一道禁入令试图护你周全。
我苍白脸色,呆望着杨晨和他,说不出话来。
杨晨给我披上他的黑色外套,挽起我的头发,拉高领子,伸手紧紧拉住我。
云一已经在军治会极力拖延,我们要快。
他拉着脚步僵硬的我穿过冰冷铁栏。
多谢你。
他经过顾信之时未停步,只是经过。
不用。
顾信之声音清冷,不似他平常之音。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睛暗若漆潭,遥遥不知所思。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滑下。
再转过头,我泪水已潸然而下。
出门后在不远街角看到邵云一那辆熟悉的黑色别克。
杨晨拉开门随我上去。司机马上平滑安静地开出去。
大哥,我们要去哪?
我克制着颤抖抱着肩,缓缓趋于平静地问。虽然我冷。极冷。
连锦火车站。
杨晨的眼睛在黑夜里极为晶亮,他握着我的手温暖有力。
杨暮随父亲一起,和邵云一在军治会极力拖延他们,他们不能来送你。你要立刻离开这里。
我点头,望着他,大哥,我要回封宅一趟。
不行。
杨晨否决,颊边肌肉紧咬,太危险。我答应云一不耽误一刻马上送你离开。
我用力握住杨晨的手,大哥,我还有要紧的东西在封宅。求你。
杨晨眼色沉了沉,眯了眯眼。
二十岁的他已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模样及性格,刚硬沉静。那双眸子与父亲一般漆黑,却隐隐透露着狠绝。
大哥,衿遥求你。
我再次叫道,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转头,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声吩咐司机,去封宅。
他转过头来,低声说道,记住,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我惨淡微笑。
汽车在街角停下。
我推开车门。杨晨在车内低低叫我一声。
我知道,却未回答,快步穿过街角。
铁门牢牢锁着。宅内半个人也无。
手袋及其中的钥匙却已失去。如何得进?
我惨笑一声,伸手入那锁头旁的荆棘林。
小时我就知道了,若想开锁太过容易,只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何人有勇气?
右手手臂划得血淋,细小血珠顺着垂下的手臂滑下小指,滴在庭院那条熟悉的石子路上。
我无声上楼,推门入房。找出一件深色衣服换上,换上平底鞋。既然要开始逃难,舒服轻松重要。
然后揭开枕头,从其中拿出那块洗得发白的手帕,然后摘下脖上那条银链,包在一起,一同装入怀内。
接着去洗手间,洗下脸上残妆,包裹右臂伤口。
无意间瞪视镜中人,脸色惨白,状如幼时管家恐吓时口中女鬼。
要坚强,封衿遥。
我听见她缓缓说。
然后找件黑色披风裹身,下楼出门,回到那辆黑色别克。
杨晨正着急跳脚,看到我来拉我入车,疾奔火车站去。
为何如此长时间?
杨晨责怪,却在看到我右边衣袖暗红血迹时止言,黑色眼珠尽是惨痛。
衿遥衿遥。
他轻声叫,低下头去。
现在的我已经坚强,温婉微笑,抚上杨晨头发。
谢谢。我轻轻道。
杨晨他抬起头来,惊住。
先生,马上要到了。
司机突言,杨晨醒悟。
他从怀里掏出车票,及大叠现金塞入我手。
我微笑,装入他备好的小小皮箱内。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别克驶入车站,立刻有扛枪士兵上前来。
司机摇下车窗,低声说了一声。士兵立正行礼,却还是坚持扫了一眼车后座的杨晨和我。
杨晨皱起眉毛,欲发作。我按下他手,微笑摇头。
车慢慢驶入车站,与一列漆黑火车并排。车停住。
司机上车安放行李。
我与杨晨对望。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样物件,捏在手心。
你一路去济州,云一有人手将会在那里接应你。不要担心。你只需拿好这个。
他摊开手心,我看到一朵有如指甲盖大般的一朵银色小小向日葵的项坠。
我接过握入掌心。那么精致,花瓣片片羸弱,竟看的清花心的根根花蕊。
那是那年一起去城隍庙他答应我的项坠儿。
我木然点头,装入怀内内袋,同手帕和银链放在一起。
这时火车扬声嘶叫。司机下来,袖手一边。
杨晨再次嘱咐,要拿好这个,一旦进入济州,挂在脖上,便会有人认出,接应与你。可是记住了?
望着他血丝满布的眼睛,我感激点头,终于伸臂抱住他。
大哥。我最后一次叫他。谁知这次是否有去无回。
他颤了一颤,屈臂,却始终没有环住我。
我踏上列车。列车扬声离开。
我站在玻璃窗边,看着杨晨在站台上直直立着,望着我去。眼底一片氲不开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