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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第1/2页)

这天上午,黄秋水来到老庆家探望老庆。黄秋水一进屋,顿时聳了聳鼻子,说道:“怎么这么香?不仅有花香还有佛香。”
  
  老庆笑道:“黄老的鼻子好灵。”
  
  黄秋水见凉台摆了几个花盆,正值暮春,盆栽小叶桃、芍药,长得正旺,水盈盈,粉微微。客厅桌上一个雕花花瓶内,插着玫瑰、蔷薇、马蹄莲、满天星等花草,鲜妍佳丽。那马蹄莲一瓣雪白中簇拥着黄玉人;玫瑰红得咧开了嘴,满天星绿萋萋中点缀着朦胧白。小屋内供着一个木雕卧佛,静卧于五斗柜之上,佛前摆着瓜果梨桃,一个小铜炉内佛香袅袅。
  
  “庆爷,什么时候立地为佛了?”黄秋水指着卧佛问老庆。
  
  老庆笑道:“这些天银铃和弄玉做伴照顾我,银铃对佛比较虔诚,把她们家的卧佛给请来了。这可是达摩东渡,一苇渡江啊!”
  
  黄秋水道:“有这姐俩给你做伴,我也就放心了。”
  
  二人坐定,老庆知道黄秋水喜欢喝铁观音茶,特意沏了铁观音。二人一边饮茶一边叙话。
  
  老庆道:“这一年我是铁窗观月,劳动自新,你是茶聚文友,生意兴隆。”
  
  黄秋水摆手道:“不能这么说,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是老骥趴窝,发挥余热。你下刀就是损了点。”
  
  老庆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症下药。”
  
  黄秋水问:“你和洪强鼓捣的那本书卖得怎么样了?”
  
  “砸了,这图书市场真是风云变幻莫测。这书他妈的就是不走,这年头人们都上网了,网上包罗万象,什么都有,手指头一抖动,工农商学兵,东西南北中,无边落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真正看书的不多喽。”老庆重重地叹了口气。
  
  黄秋水道:“买那么多书也没地放,老板买别墅,弄个书房,硬木装饰,摆几部精装大部头书,是屎克螂戴眼镜——假充斯文。书呆子们恨不得躺在书堆里睡觉,可是哪有钱买房子。工薪阶层的人退了休,每天数着退休金算计日子,哪敢轻易买书?小伙子大姑娘上班拼命地干,下班玩命地玩,蹦迪,唱卡拉,玩电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看书,时代不同喽,观念变了。人的思维也应当变。就拿我黄秋水,十年前出诗集,是出版社求我,一大兜一大兜的国光苹果、莱阳梨,往我家里拎,还得包销一两千册,倒不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而是时代背景不同喽。”
  
  黄秋水茶喝三杯,有了兴致,与老庆谈左论右,老庆本是名校中文系毕业,对于文史也略知一二,听起来也觉解闷。
  
  黄秋水说:“庆爷,咱们这个文化沙龙也应当搞个‘竹林七贤’、‘建安七子’,北宋书画家米芾,与当时的苏轼、黄庭坚、蔡襄并称为‘宋代四家’。米芾有许多怪癖,行为常逸出世俗礼法,人称之‘米癫’。他喜欢石头,就如同你喜欢女人……”
  
  老庆打断了黄秋水的话语,“黄老,你别这儿说,你喜欢不喜欢女人?你要不喜欢女人,怎么跟人借钱澳洲看伊人?”
  
  黄秋水说:“我不要打断我。米芾每遇到奇形怪状的石头,总是要穿戴整齐,对石头作三跪九叩之礼,还称石头为兄。”
  
  老庆笑道:“有没有称爷?”
  
  典秋水说:“称爷是北京的称谓,譬如蹬板四的称板爷,摔跤的称跤爷,卖豆汁的称豆爷。米芾还爱砚台,有一次宋徽宗和蔡京讨论书法召米芾来写字。宋徽宗指着桌上的纸张笔砚,命他当场写一幅大条幅。米芾一口气写完了条幅,宋徽宗一边欣赏一边赞叹。这时,米芾忽然跪地向宋徽宗请求道:‘此砚已赐我米芾使用过,不好再给皇上使用,是去是留,请定酌。’宋徽宗见状,大笑不止,便答应将此砚赐给他。米芾高兴得手舞足蹈,抱起端砚就往怀里塞,砚中的剩墨洒了他一身,他全然不顾。宋徽宗望着米芾的憨态对蔡京说:‘癫名不虚得啊!’蔡京说:‘米芾人品实在高尚,正如世人所说,不能没有一个米芾,也不可能有两个米芾。’”
  
  老庆不以为然,说道:“米芾不如李白,米芾对皇上赐砚受宠若惊,人家李白在唐玄宗面前清高孤傲,天子呼来不下船,自云臣是酒中仙,还让杨贵妃给他研墨,高力士为他脱靴,人家李白才是爷!”
  
  黄秋水点头道:“李白是真爷,天底下有几个李白?还有一次,米芾在真州江边的一条船上,拜见当时的权臣蔡攸。蔡攸取出新近得到的王羲之的一幅字帖给他观赏。米芾看得爱不释手,紧紧抱住字帖,跪倒于地,要求用自己珍藏的名画换这本字帖。蔡攸不肯,米芾再三恳求,蔡攸还是不充。米芾急了,忽然跨过船舷,空悬江上,一手握字帖,一手攀船舷,大声疾呼:‘如再不充,我立即蹈江而死。’蔡攸一见慌了,只得答应。”
  
  老庆气愤地说:“这简直是敲诈!王羲之的真帖多珍贵,米芾家的藏画未必值几个钱。我要是蔡攸,让他跳,他要是真跳才怪呢!”
  
  黄秋水道:“人要是真跳了,就成为天下奇闻了,就成典故了,李白是捉月而死,米芾是抱帖而亡了。”
  
  老庆道:“他不会死,这是典型的要挟,威胁,敲诈。他要因敲诈跟我关在一起,我肯定掐死他!”
  
  这时,弄玉走进门。
  
  “你们笑什么?这么开心。”她放下塑料袋,把袋里的蔬菜拿出来。
  
  黄秋水与老庆相视一笑。
  
  “又是女人的话题?”
  
  老庆摇摇头,“女人哪里有那么多话题,我们在聊历史。”
  
  弄玉道:“黄老最喜欢吃涮羊肉。我去买点羊肉片,再抱个火锅来。”
  
  黄秋水站起来,说:“不用麻烦了。”
  
  弄玉已经开门下楼去了。
  
  老庆说:“你别拦她,她就是这么个执拗性子,想到哪,说到哪,做到哪,她见我少有的快活,让咱俩多聊会。”
  
  黄秋水说:“弄玉是个好女人,人长得又水灵,善解人意,聪明利索,你们俩为何不比翼齐飞?”
  
  老庆摇摇头,说:“我结婚都结怕了,何况弄玉是个含而不露,柔中有刚的女人。”
  
  “你不会顾忌弄玉的职业吧?”黄秋水试探地问。
  
  老庆说:“她虽然做时装模特,但也是为了生存,何况我也是个没有定力、卖文为生的自由职业者。黄老,你别看我在女人身上很有些阅历,但是弄玉是一部尘封的书,我打不开它。”
  
  黄秋水的目光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意味,他说:“我相信,早晚有一开,你会打开它的。我相信你是一个有毅力的读者!”
  
  老庆自嘲地笑笑,说:“黄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黄秋水说:“清初扬州八大怪之一的朱耷是个书画家,他的性格也很古怪,他常居深山,当过僧人,嗜好饮酒。作画必喝酒,酒不醉不作画。他的画与众不同,画鸟着墨不多,但很传神,给人一触即飞的感觉。他画的鸟,眼睛往往是方型的,眼珠又大又黑,顶在眼眶的正上角,翻出白眼向人的神情,而且大都落于枯木、苦柳、秃石之上……”
  
  老庆拍手道:“我喜欢这个画家,有骨气。”
  
  “朱耷清醒时,任你付他千金,他也不画。非酒醉才画。时人知道他这个脾气,向他求画,便设酒招待他,并事先准备好笔墨纸张。待他酒醉后,看到桌上的纸墨,便信手拿起墨汁向纸上泼去,有时甚至抓起笤帚、摘下帽子、脱下衣服泡墨涂抹,然后提笔渲染,一幅幅精妙无比的山水画、花鸟画浑然而成。有时书写,他捋袖露臂,狂喊大叫,甩笔而就,都是一幅幅惊人之作。郑板桥评论他的画是:横涂竖抹千百幅,墨点无多泪点多。”
  
  老庆道:“现在的印象派画家不是也是这么作画?”
  
  “有意会之处,但不都是。”
  
  老庆道:“这位朱耷要是活在今世,银铃肯定索画最多,她那么能喝酒,有时一喝一斤白酒,酒都从脚心渗出去了。”
  
  黄秋水道:“我再讲个段子,西汉末期,天下大乱,三国鼎立。北魏文帝曹丕是文坛领袖,与建安七子关系密切。他们经常在铜雀台饮酒作诗。虽然曹丕官位显赫,但他与建安七子在一起时,仍以文人身份出现。建安七子中王粲最富才华,诙谐幽默,他高兴时喜欢学驴叫,常引得大家捧腹大笑。建安二十二年,王粲突然死于瘟疫,消息传来,文坛震惊。曹丕更是不胜伤感,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在王粲墓前,曹丕说:‘仲宣(王粲的字号)平日爱听驴叫,让我们学一次驴叫,送他入土为安吧!’随即他学起驴叫,于是,王粲墓前响起一片驴叫声,那些前来吊唁的才子们也随声附和。”
  
  老庆说:“这驴叫声倒是真有特点,毛驴是多么忠厚老实的动物,任人怎么骑,也是百依百顺。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它也不会把你翻下来。”老庆读完,学起驴叫。
  
  黄秋水说:“你学得不像,应当是这么叫。”随即也学起驴叫。
  
  老庆说:“你学的是母驴叫,我学的是公驴叫。”
  
  黄秋水说:“你怎么连公母都分得出来,驴就应该这么叫。”说着,黄秋水又是一阵驴鸣。
  
  老庆说:“你这是黔驴,贵州的驴子,是黔驴技穷时发出的哀鸣。”
  
  黄秋水说:“你学的驴叫是马和驴交配时驴的叫声,是驴发情时的叫声,太亢奋了。”
  
  老庆又是一阵驴鸣。
  
  弄玉抱着电火锅,拎着一大袋东西风风火火闯进门来。
  
  “我还以为到家了呢,怎么是一片驴叫声,我们村里养着不少驴。”
  
  老庆停止了驴鸣,问:“涮羊肉,有没有涮驴肉的?”
  
  “驴肉瘦,涮起来不如羊肉嫩。”黄秋水说。
  
  弄玉把电火锅感了半锅水,放在桌上,通了电源,又把切好的羊肉片放进小碟端上来。
  
  弄玉说:“这可是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的小绵羊肉,可嫩了!”
  
  黄秋水一听,立刻手舞足蹈,说:“我最喜欢涮小绵羊肉。”
  
  老庆冒出一句:“一个年轻轻的生命,就这么默默地完结了……”
  
  黄秋水道:“它落入诗人的胃口里,升华为一个诗的灵魂……”
  
  弄玉笑道:“你们俩作诗都作出瘾症来了,这些动物都是由人类主宰的,就像老家的驴,卸磨杀驴,用完了,接着为人类服务。”
  
  老庆赞道:“这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提议,咱们向驴致敬!”他啪地来了一个立正,敬了一个礼。
  
  黄秋水也站起来,说:“我建议,咱们向羊致敬!它们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流出来的是血,落入人类的胃口,是人类的营养,羊的这种壮烈殉职,永垂不朽!”
  
  弄玉已拌好调料,一人一碗,芝麻酱、韭菜花、酱豆腐、小磨香油、香菜末、辣椒油、嗬,喷香!
  
  锅开了,锅底是一根葱,一块姜,几颗海米,在沸腾的水花中翻滚着。
  
  老庆说:“你说它们是跳跳欢呼呢,还是痛苦地挣扎?”
  
  黄秋水用筷子搅了搅,说:“当然是欢呼雀跃,见到两个诗人还不高兴?何况还有一位窈窈淑女、时髦妙龄少女。”
  
  弄玉拿着一瓶二锅头从厨房走进客厅,说:“您还以为我是根葱,谁拿我炝锅?吃吧,涮吧,为庆哥出来,庆祝!”
  
  一人面前一小杯酒,三小杯一仰而尽。
  
  黄秋水三杯酒落肚,更来了兴致,悠悠地唱起小曲。
  
  弄玉往火锅里填了一些粉丝、豆腐和白菜。
  
  老庆美滋滋地说:“弄玉,我最喜欢吃你拌的佐料,嘿,那叫香,比东来顺的拌的都够味。”
  
  弄玉说:“那干脆咱别办茶屋了,办一个老庆涮肉馆,保证火!”
  
  老庆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填进嘴里,“吱呀”叫一声。
  
  弄玉担心地说:“豆腐烫,小心烫着肠子。”
  
  老庆咂巴嘴,“可烫死我了!我要办火锅,就在火锅料里搁一些粟壳,保准让那些回头客挤破门坎儿。”
  
  黄秋水悠悠地说:“那公安局可就找上门来了,弄玉,有芝麻烧饼吗?”
  
  弄玉说:“超市没有,我给您下点面条吧,再卧一个鸡蛋。”
  
  黄秋水从牙齿缝里揪出一根肉丝,说:“好,面条也行。”
  
  弄玉从厨房拿来一条龙须面,徐徐下进火锅,又放了一个鸡蛋。
  
  黄秋水对老庆说:“这汤可是高汤,喝了长生不老。”
  
  老庆问:“黄老,你说天底下有长生不老的药吗?当年秦始皇派徐福寻找这种仙药,徐福第一次出海归来后,说他已经登上了蓬莱仙山,看到了仙药,但山神说他带的礼物太少,说要得到仙药,必须选派优秀的男女和工艺来。秦始皇听说徐福见到了仙药,非常高兴,马上选派三千童男童女和一批能干的工匠交给徐福,令他前去求仙药,徐福在海上转了一阵子也没求得仙药,回来向秦始皇说,因为有蛟龙大鱼作崇,阻止船向仙山靠拢,要去仙山还得配备优秀射手。恰巧秦始皇做了一场梦,梦见他与海神搏斗。据测梦师说,这海神正是蛟龙大鱼。于是秦始皇亲率大军前去,当船行至芒界岛附近时,果然遇到一条大鱼,秦始皇亲手射杀了它,认为这下上仙山没有障碍了。谁知徐福还是没有找到神仙、仙药、他再也不敢见秦始皇,便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和一批工匠去了瀛洲,也就是日本,并在那里繁衍生存,最后死在日本的富士山下。”
  
  黄秋水道:“我听说徐福在蓬芽岛上还修了一座落花楼,做为暂且栖身之处。有一首七律诗说:烟雨骊山君子仇,咸阳四百六十丘。阿房波涌千层雪,蓬岛碑横一炬流。孽海花沉云虎气,金瓶梅锁祖龙羞,徐福不见归东土,遍地惟闻是汉侯。”
  
  老庆说:“我听说,1980年4月29日日本佐贺县在纪念天皇诞生日时,举行隆重的徐福大祭活动,祭歌中有这么一段:‘两千年悠久的历史,啊!奉到秦皇的命令,徐福一行率领童男童女,在明海的寺井湾登陆,劈开茂密的芦苇,向前迈进!’从祭祀歌词来看,徐福就是天皇,就是日本的国父。由此来看,中国和日本当年都是一家人,这小日本后来老跟咱们中国过不去,抗战中杀了多少中国人!日本鬼子一进村就找花姑娘,南京大屠杀更是惨不忍睹。”
  
  黄秋水道:“当年徐福率领的三千童男童女,都是俊男靓女,优良品种,怪不得如今的日本人个个清秀呢!”
  
  老庆多喝了两杯,骂道:“日本,日本,我日他娘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弄玉见老庆脸红了一红,劝道:“庆哥,少喝两杯吧,刚出来身子骨太虚……”
  
  老庆道:“一说抗日,我浑身都来劲儿!当年卢沟桥事变,怎么咱们的军长、师长都认人家干掉了?国民党几百万军队都到哪儿去了,南京都叫人家给抄了。南京大屠杀杀死了几十万人,血流成河啊!大姑娘、小媳妇叫人家玩多了,80多岁的老太太也不放过,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那小日本鬼子硬把子弹往人家**儿里头塞……”
  
  老庆越说越气,呼地把酒杯击向墙壁,摔个粉碎。
  
  弄玉说;“庆哥,你喝多了,休息一会儿吧。”说着,扶他进里屋去了。
  
  黄秋水呆坐在椅子,用筷子拨拉几下面条,也觉得没了味道。
  
  火锅里,浑浊的汤面上漂着一段葱……黄秋水想:“这大概就是日本,一个野心勃勃的岛国!难道它的祖先真是徐福,真是中国?”
  
  屋内传来老庆的狂笑:“黄老,你说我够爱国吧?我是中国人!殷之光那段朗诵实在是精彩!我是中国人!我是顶天立地的中国人!日他奶奶的!甲午海战,奇耻大辱啊!北洋水师全军覆灭。‘九·一八’事变,东三省完蛋,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美丽的大豆高梁……”
  
  老庆抑扬顿挫地唱起来……黄秋水颓丧地坐在沙发上,说“吱呀,我说庆爷,北京的爷,你歇歇吧,我的心都乱了!……”
  
  “我操他大爷!”老庆哼了一声,倒头睡了。
  
  老庆醒来时已是下午4时,黄秋水早走了,只有弄玉在一旁看书。
  
  “黄老师呢?”他问弄玉。
  
  “让你给吓跑了。”弄玉没好气地说。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走了。”老庆举了举拳头,唱道。
  
  “你酒劲儿还没过去哪,这火锅里还没搁**呢,要是放上**,你不折腾到明年去。”弄玉放下书,拢了拢头发。
  
  老庆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说:“我今天没喝多少,也就半斤吧。”
  
  “你要是喝上一斤,那还不鲤鱼打挺儿。”弄玉把窗户拉开一道缝,把窗帘都拉开了。
  
  老庆滑下床,想亲一下弄玉,被弄玉用手推开了。
  
  老庆说:“这小绵羊的肉好嫩,好香,锡林郭勒大草原,对,洪强在那儿插过队。他有一个同学死的惨,放哨时,枪走火,射伤了一个牧民,他害怕了,扛着枪骑马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听见一声枪响,一条生命就这样完结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人死如灯灭。”
  
  弄玉说:“你都想到哪儿去了,上午是日本,下午是蒙古大草原。”
  
  老庆笑着说:“我是大地域思维,来去匆匆,思维辽阔,疾如闪电。”
  
  老庆到卫生间里,射出的水花漾起一片骚气,是浓浓的膻气。
  
  老庆想:“这羊肉不能吃的太多,上面涮进去还挺香,底下涮下去的味道实在太膻了。”
  
  老庆回到屋里,见弄玉正在凉台上收衣服,那是弄玉洗的衣服,大部分是老庆的衣服,也有弄玉和银铃的衣服。银铃的乳罩是黑色的。十分宽松,老庆想:“这小玩艺的颜色跟她的肤色挺般配的,但是她胸脯平平的,连个土包也没有,戴这儿个劳什子干什么,简直是掩人耳目。”
  
  银铃的内裤也是黑色的,中间还镶着一朵梅花。
  
  弄玉的乳罩是金黄色的,鼓鼓的,上面有花纹,弄玉在家里通常不戴这玩艺,她喜欢穿圆领短袖衬衫,她在低头拾拾东西时,是老庆欣赏她的风景的最佳时机。那一对小银葫芦,摇来荡去,润润生光,实在诱人。但是他不敢去摸,去攥,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这个金黄色的乳罩遮住那一对小铃葫芦实在是太美了。
  
  弄玉的内裤也很有特点,也是金黄色的,正前方的上端露出一块,就像一扇打开的窗口,老庆总在幻想窥探这个窗口,憧憬着那窗内的风景,窗口升起一簇生机勃勃的圣诞树,梯形的,黑黑的,泛着光亮。树下是一片美丽神圣的沼泽地,掩盖着生命的温泉……每当想到这儿,老庆就灵感如泉涌,顿时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就像上满了弓弦的箭,他觉得人生太美好了。
  
  弄玉卷了一堆衣服走进屋。
  
  老庆说:“幸福的最大秘密在于不要对自己过不去。”
  
  弄玉嫣然一笑,默默地坐在床头叠衣服。
  
  老庆说:“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法国的一个作家说的。”
  
  弄玉说:“企望取悦众人的人,取悦不了任何人。”
  
  老庆笑着说:“玩一个人的是坏蛋,玩一千人的是征服者,玩所有的人的是上帝。”
  
  银铃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老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遇到高人了!”
  
  “什么高人?看把你高兴得这样。”弄玉说。
  
  银铃兴奋得脸颊红润,激动地说:“今天上午,我跟师傅到陶然亭公园参加一个小聚会,遇到一个南方来的大师,那大师眉清目秀,火眼金睛,穿一身蓝色制服,十分英俊,万分了得。他发功能把你的手表停了,一个杯子嚼啐了吞在肚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弹一个火柴棍能削断一支树杈,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真的?”弄玉听得目瞪口呆老庆不以为然地说:“有那么神吗?我看是故弄玄虚。现在这功夫有真有假,有的是杂技和魔术,以前有一个大师号称刀枪不入,怎么刚60岁就玩完了?我看是聋子拉胡琴——胡扯!”
  
  银铃认真地说:“我是眼见为实。他法号百仞,据说是在青城山练的功夫,他给我预测,说我能活一百一,做生意能发大财,一年内有桃花运,但是……”
  
  “但是什么?”弄玉睁大眼睛,着急地问。
  
  银铃支吾着,“但是半年内有折腰断腿之灾,他说今天夜里三点在敦煌饭店1302房间他的住处给我贯顶消灾……”
  
  老庆道:“这个百仞大师真是看着天说话——不知眼儿有多高。”
  
  弄玉问:“银铃姐,那你去吗?”
  
  “我当然去。”银铃肯定地说。
  
  这天晚上,银铃细细地洗了一个澡,用杏仁浴液,把身上那些沟沟坎坎儿都掏得一干二净,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坐在椅上静思。
  
  弄玉也不打搅她,跑到老庆的屋里看电视。
  
  银铃安静地坐在椅上,极力扫除脑里的杂念,然后闭目养神。
  
  弄玉洗漱完毕,走进她们的房间,仍见银铃一副虔诚的样子,十分感动,于是说:“银铃姐,时间还早,不如安上手机呼叫,先睡一会儿。”
  
  银铃全神贯注,没有说话。
  
  弄玉脱了衣服,上床睡了。
  
  深夜二点半,银铃悄悄下了楼,街上十分冷清,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敦煌饭店。
  
  敦煌饭店仍然沉浸在五彩缤纷的灯海里,霓红灯闪烁着彩色大家,洗完桑拿的客人兴犹未尽,陆续走出大厅。
  
  银铃走入电梯,来到13层。
  
  走廊里静悄悄的,空寂无人,值班的服务员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银铃突然想到这是13屋,“13”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她有些犹豫,一种无名的恐怖感袭上心头。
  
  她战战兢兢来到1302号房间门口,屋内静悄悄的。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百仞大师穿着睡衣,满脸微笑,出现在门口。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是个幸运者。”他的话语充满了柔情蜜语。
  
  银铃走进房间。
  
  床上被褥凌乱,地上摆好一个一米直径的圆形布垫,桌上摆放着百仞大师的几部著作,床头灯光柔和,金黄色的光晕充满了整个房间。厚厚的黄色窗帘几乎遮住了一面墙。
  
  百仞把门关好,然后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本正经。
  
  银铃觉得他和目光咄咄逼人,目光中有一种滚烫的热流灼伤了她的皮肤。
  
  “学功多少年了?”百仞大师和蔼地问。
  
  “8年了。”
  
  “就是今天上午带你的那个师傅教的吗?”
  
  银铃点点头。
  
  “她的功夫差远了,名师出高徒嘛。你的眉毛散乱,我看出你已不是女儿身了。”
  
  银铃有些羞涩,点点头。
  
  “你气色蜡黄,皮肤干涩,浑身气运不畅,我也看出你很久未行男女之事了。”
  
  银铃用手搓弄着衣角,点点头。
  
  她暗暗佩服大师的眼力,对他更加深信不疑。
  
  “你很久未食人间烟火,如果颠鸾倒凤,肯定还会长寿。你做过生意吗?”
  
  “我开过茶馆,不知道这算不算做生意?”
  
  百仞大师笑道:“这不能算,我是指真正的买卖,你有做生意的天分和定力。让我看看你的手。”
  
  银铃慌忙伸出手。
  
  “不对,是你的右手。”
  
  百仞赏玩着银铃这只手,徐徐说:“事业线薄弱,隐约可见。生命线硬朗,直通霄汉。情感有两根杈,一生结婚两次,生意线四通八达,连着情感线,一年之内有桃花运事,恭喜恭喜。可惜,半年之内有折腰断腿之灾……”
  
  银铃一听慌了,连忙说:“大师快为我消灾。”
  
  百仞大师目光坚锐,双目如电,说:“是车祸!”
  
  银铃一听,慌得不知所措,双腿一软,“噗通”跪地,连连说道;“大师快救徒儿性命!徒儿仰仗大师了,大师一言既出,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百仞大师轻轻扶起银铃,说:“快到浴室净身。”
  
  银铃道:“徒儿来时已经净身。”
  
  “那就脱衣贯顶,双膝跪于宝莲座上,脸对南天。”
  
  银铃有点疑惑,问:“还用脱衣吗?”
  
  百仞大师一脸严肃,点点头,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在大师眼里,男女之身都是凡胎俗身,都是一具臭皮囊,只不过阳为挂物,阴为深穴。”
  
  银铃有点犹豫。
  
  百仞大师面上不悦,厉声说道:“凡夫俗子,还不脱去遮盖之物?”
  
  银铃脸涨得通红,只得背对大师,一件件褪去衣物,剩下黑黝黝光滑滑一具裸身。
  
  百仞大师喝道:“跪下!”
  
  银铃跪于坐垫之上,面对南天,双手合揖,身体微微颤抖。
  
  百仞大师缓缓起身,围着银铃踱了一圈,站于银铃身后,大喝一声,右手直劈银铃头部,银铃只觉头部挨一重击,软绵绵的倒下了。
  
  百仞大师不紧不慢地脱去睡袍,露出一身白净净的疙瘩肉,冷笑一声,双手抱起银铃,往床上一掼。
  
  银铃就像一只净光的黑天鹅直挺挺仰面朝天卧于床上。
  
  百仞大师狞笑一声,说道:“多行男女之事,一通百通啊!”然后扑了上去……这时,门开了,老庆和饭店保卫处的同志旋风般闯进来。
  
  两个保安架起百仞,老庆捡起银铃的衣裤掼在她的身上。
  
  后来银铃才知道,这个百仞大师是四川的一个无业游民,整日混迹江湖,靠坑蒙拐骗度日,已利用伪气功欺骗不少良家妇女,他真名叫况浩,已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
  
  银铃受了这次刺激,把那些在街头小摊上买的伪气功书籍全烧了,还毁了一对玉石气功枕。
  
  洪强给老庆打电话说,书店反映这些天买他们书的人剧增,已经加了不少货了。老庆听了也觉纳闷,他和洪强做的这书印了5万册,一年多才卖一万多册,眼看着要赔20来万元,最近不知乱的什么风,买这部书的读者剧增,已经销了四万册了。
  
  老庆又惊又喜,但是又不解其意。图书市场虽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可是这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得又太快了吧。
  
  他决定暗访,从中掌握出版规律。
  
  老庆先来到西单图书大厦,二楼的书台上摆着这些书。
  
  这时走来一个小姑娘,汗水渗渗,她一下从收台上拿了5本,然后到柜台上付了款。
  
  老庆随她走下滚梯,走出大门,随她走到后面一辆蓝鸟轿车前,小姑娘把书递给车内的人,然后走了。
  
  老庆赶到这辆轿车前,正见一个轿弱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风衣,戴着一副大墨镜,正手扶驾驶盘。
  
  老庆觉得这女人有些面熟。
  
  轿车开走了。
  
  老庆叫了一辆出租车,紧紧地随这辆蓝鸟轿车。
  
  蓝鸟轿车穿行于长安街上,往东上了二环路,朝南驶去。
  
  老庆吩咐司机紧追不舍。
  
  司机回头问:“您是公安局的便衣吧?”
  
  老庆说:“你怎么看谁都像便衣。”
  
  “您带着家伙吗?”
  
  “掏出来吓你一跳!开你的车,跟丢了我可不付钱。”
  
  司机说:“协助公安人员抓坏人,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老庆说:“你小子觉悟挺高,下岗的吧?”
  
  “不,部队复员的。”
  
  “怪不得。”老庆的双眼仍然紧紧盯着前面的蓝鸟轿车。
  
  司机说:“我可是神枪手,说打她腋下就不打她脖子。”
  
  老庆心中暗笑。“那里有那么多阶级敌人,这个女人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呢。”
  
  司机说:“公安局招聘不招聘我这种人,我能做京城暗哨。人家都说北京的出租车司机是半个政治家,出租车是北京的政治窗口。”
  
  老庆说:“我知道,你别给我翻车就行了。”
  
  蓝鸟轿车在方庄芳城园的一幢高楼前停下了。
  
  老庆猛地想起,这里居住着夏君,那个从美国回来的沙龙朋友。
  
  那个女人锁了轿车,走进大楼。
  
  老庆付了车钱,飞也似冲进楼里。
  
  电梯在上升。
  
  老庆又按了相邻的一个电梯的提示。
  
  一个时髦少妇牵着一只日本银狐狗也在等电梯。那只狗围着老庆转,老庆闪开它,心想:“还是留点神,这条狗要是哪根神经不对劲了,咬我一口,那我这狂犬病算是捞着了,还得往医院跑。有一次沙龙聚会。老庆听说有个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女孩被狗咬了,非常别扭,人越是躲那女孩,那女孩越是贴近他,后来索性咬了他一口,吓得他到协和医院注射了一针防犬疫苗。”
  
  老庆一想到这儿就不寒而栗。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长着一个大脑袋,好像这身体经受不住这大脑袋的压力似的,还有一双出奇的大眼睛,又黑又亮,他怔怔地仰望着老庆。
  
  老庆漫不经心瞟他一眼,那目光是说,你老看我干什么。
  
  小男孩说话了。“叔叔,你不用跑,这电梯每天都有。”
  
  老庆又瞟他一眼,那目光是说,我知道。
  
  小男孩又说话了。“叔叔,你不要怕狗,它不咬人,它可乖了。”
  
  老庆上了电梯。
  
  老庆按响了夏君家的门铃。
  
  夏君身着中式唐装出现在门前。
  
  “老庆,真是贵客,请进,请进。”
  
  老庆笑着说:“我想妹妹了,过来看看。”
  
  老庆进了客厅,往沙发上一靠。
  
  夏君为他沏了咖啡,说:“你的故事我都知道了,你为了银铃受了那么我的苦。”
  
  老庆说:“没什么,不能让朋友受委屈。”
  
  老庆环顾四周,只见壁上的书法已换成“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粟,腹有诗书,便是山中丞相。祈新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即称地上神仙。”
  
  老庆赞道:“这幅书法真是绝妙,书法是飞天所写,内容都是李鸿章的。”
  
  夏君点点头,“上次飞天到我这里做客,说以前的挂幅俗气,我挑了李鸿章的这一副联,找来纸笔,飞天一挥而就。”
  
  老庆问:“夏君,最近你在忙什么?”
  
  “还不是公司里的那些事,这年头做生意太累,前几天洪强还在天伦王朝饭店办了一个美女沙龙,非邀我去,我一到那里,觉得有点乌烟瘴气,哪里有什么美女,尽是北漂的小女孩,老板里头农民企业家不少,要不然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文化公司总经理。我跟洪强说,我可不是美女,我算老板,于是交了三百元。”
  
  老庆说;“洪强真是买的快卖的也快,这美女沙龙分明是我创造出来的,想不到他也移花接木。”
  
  夏君说:“你又没注册专利。”
  
  夏君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用水果店刀不紧不慢地削着。
  
  老庆离开座位,在客厅里镀步。
  
  “老庆,你做下来,我们好好聊聊,你在屋里晃悠,我心里乱。”
  
  老庆走进夏君的卧室。
  
  夏君放下苹果,走到老庆面前,“这几间屋你又不是没看过,来,坐下来。”
  
  老庆打开另一扇门,只见屋里地板上堆满了书,是老庆所著《三只绣花鞋》。
  
  老庆怔住了,同时恍然大悟。
  
  “夏君,你……”
  
  我买书是为了发动沙龙朋友的,夏君的语调十分平和。
  
  “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书啊,这是有几万册啊!”老庆激动得声音有些沙哑。
  
  夏君坐在沙发上,说:“老庆,你坐下。”
  
  老庆坐在夏君的对面。
  
  夏君说:“我看你们都挺忙的,我想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我听说你写的《两只绣花鞋》销路不好,印冒了,便想为你们做点事。何况你又进去了一年,受苦了……”
  
  老庆激动得有些不能自持,此时此刻,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胸脯一起一伏,无法让心情平静,他望着这个从美国回来的好朋友,这个娇弱的女子,不由肃然起敬。
  
  夏君,多么好的女人,她的性格这么善良,心地这么纯美。老庆的眼眶湿润了,热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他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
  
  夏君拢了拢秀发,说:“我是知恩必报的人,几年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在铁情感生活即将崩溃之时,是你,老庆,还有其它朋友,帮助了我,挽救了我,给了我新的生命,我终生不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你为了银铃坐牢。生活十分困难,沥尽心血写了一本书,经营不善,亏损十几万,我怎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再说这十几万对于我也不算太大的数目。老庆,什么是朋友?朋友这两个字有千钧重量,就是朋友有难时拔刀相助,这才叫真正的朋友!而不是望风而逃,甚至落井下石,恩将仇报。”
  
  老庆听了夏君这一番斩钉截铁般的话语,完全被融化了。他的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他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夏君,用颤抖的声音说:“谢谢你,我的好妹妹……”
  
  夏君留老庆用餐,她亲自下厨,为老庆准备西餐。
  
  一忽儿,炸牛排、炸小泥汤、水果沙拉、奶油鸡茸汤就摆在老庆面前。
  
  夏君用一两金酒加一两味美思,再加小青果一杖,制作了马提尼鸡尾酒。
  
  老庆津津有味地吃着,觉得夏君今晚做晚做的这顿餐格外香甜。
  
  夏君说:“水果沙拉里特意多放了你喜欢吃的菠萝片。”
  
  老庆喝着鸡尾酒,不由谈到了酒,“李白斗酒诗百篇,他是生于酒死于酒。南风吹归心,飞坠酒楼前。杜甫也是酒豪,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大历五年,杜甫避难到耒阳,被大水所阻,后来县令找到了他,并送去酒和牛肉,以示慰问。可能酒和肉都比较多,一时吃不了,天气热,肉变坏了;杜甫吃了变质的肉,加上喝酒,中毒而死。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无不嗜酒,刘伶有时在家中赤身裸体饮酒,客人来了讥笑他这种举动,他说,我以天地为房屋,房屋为衣裤,你们为什么跑到我的裤子里来了!阮籍常去一酒店饮酒,醉了就倒在女店主旁酣睡,也没有什么越轨行为。书圣王羲之曾云集名流在山阴的兰亭举办活动,他们围坐在一段弯曲的流水旁,用漆制的酒杯,再将酒杯放在上流水面上,任杯随水漂流,流于何处,就由坐在何处的人取杯饮酒。王羲之乘兴一气呵成兰亭序”。陶渊明受邀去庐山东林寺作客,住持慧远破例设酒招待他。南宋女词人李清照是一位贵族小姐,丈夫赵明诚去世后,她做出‘三杯两盏淡酒,他晚来风急’、‘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酒’的词,也是以酒浇愁。欧阳修的“岳阳楼记”中‘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成为千古佳句。
  
  夏君琴道:“老庆,你的记性真好,居然能背那么多古诗。”
  
  老庆听了夏君的夸奖,愈加得意,说道:“黄秋水送我两句诗:书不读秦汉之下,意常在册水之间。这种评论不为过吧?”
  
  夏君笑道:“这种评论有些过了,我要送你两句。”
  
  “什么诗?”
  
  “书不读书店之上,意常在红粉之间。”
  
  老庆道:“你这诗实在苛刻。”
  
  夏君严肃地说:“其实并不苛刻,我支国外以前就很了解你,你应当相信女人对的敏感。”
  
  老庆翘着二郎腿,颤悠悠地说:“我是个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风流,何谓风流,君子尚风流。”
  
  “我就是君子。”老庆自信地说。
  
  夏君的嘴角浮出一丝傲笑,“你有君子的一面,但不绝对是君子。经常有男人一兴奋便会得意地讲自己的艳史。不过许多吹嘘自己身经百战的男人,都只知道在数量上强调自己的业绩。我就听过一个几乎走遍全球的大款说自己的风流事,不过听完才知道他那些引以为傲的经历原来只是小儿科。事实上,他根本就没风流过,完全只是在各种不同地方向不同女人花钱出售体力。真正风流的男人一般是不会去嫖妓的,嫖妓的人通常都是性压抑或***者,他们是用消耗体力的方式来满足生理需求。风流男人与女人交往重在一个情字上,他们追求的是质量;假风流男人则只业个泄字,追求的是数量。有男人说情”很麻烦很累,而“泄”简单干脆。这也倒是实话,可问题是男女之事不麻烦不累仅简单和干脆,那种掏心掏肺的韵味和感觉又怎能体现呢?
  
  老庆听了若有所思。他有点心跳,伴之脸红,他就像一个小弟弟一样听姐姐训斥,实际上他比夏君大8岁。
  
  夏君又说下去:“现在有些男人也是这样,他们花钱去玩女人,然后还很得意地标榜自己是高手,是经历过很多女人的情圣。谁都知道花钱找的女人根本不是完整的女人,她们除了给你肉体,很统一的特征是没有真情。古今中外的嫖客与妓女都只是一种商业关系,甚至很多被逼做妓女的女性还会从骨子里蔑视嫖客。在这种男女关系中,很难体会到酷爱的那种心跳,因而也无法对心灵形成抚慰。也许有些男人在市场竞争的挣扎中,已掏空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可能他们会说: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儿女情长,所有想和女人讲什么真情!这的确是当今社会很严重的现象,男人的忙”从字面上解是心死。即使某些男人还没有忙死,但也几乎忙得失去了爱的能力。幸好目前男人还没有完全失去对女人的兴趣,极忙的男人也能在壮阳药的支持下浮起性的渴望。这各用钱消磨体力和满足性的欲的行为已经不是风流,这种人如果再标榜自己是风流情圣,那真的是无耻和可笑。真正风流的男人往往在情场上并不张扬,他们喜欢不动声色地观察目标。老练的情场高手很从容,有一种让人不容易发现的淡定。他们非常明白与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碰出火花,有时甚至根本不说一个爱字也能使女人心动不已。这种男人看上去很自然,仿佛很透明,同时能洞察各种女性微妙的情绪变化。最厉害的风流种能将女人心中散乱的感觉进行重组,会在突然间让女人看到自己从未发现的优势。许多女人会感到他身上发光的引力,会在一种难言的状态中让自己的心随他而颤动。很成熟的风流男人往往非常简单,他们像孩子似的单纯,可当与对路的女人碰撞时,却能在瞬间制造疯狂和浪漫。风流的最高境界是一种与自然合拍的完美节奏,这是很多假风流附庸者无法达到的层面。
  
  老庆的脸已经金红,就像熟透了的西红柿,软软的,烫烫的。他的二郎腿也不再抖动。“你认为我是假风流附庸风流?”老庆的眼睛盯着夏君。他不再把她当作呆板的木偶,也不小看这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你不要对号入座。我是在谈风流的最高境界。我觉得雨亭算是彻底的风流人物,他的情人梦苑,他与梦苑的生离死别,算是进入了风流的最高境界。但是我认为,雨亭与雪不能算是情人,而是朋友,亲密的朋友,比朋友更近的一种关系,介于朋友与情人之间。谁还相信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人家巴尔扎克跟那位贵妇人之恋被称为空中恋人,没有**是因为环境所致。可是雪与雨亭有时是形影不离,最后困在那么一个孤岛上,可是他们绐终没有身体上接触,没有点燃**之火。这说明雪真正爱的不是雨亭,她另有所爱。老庆,你要知道,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会全身心地委身于那个男人,情感的爱到最终导致**,好她恨不得将她的身体全部与她的爱人能为一体。这种渗透了全部情感的**是多么愉快,多么令人振奋,双是多么幸福,以致使许多人,男人和女人,抛弃了名利、家庭和地位,……”
  
  夏君说到这里,眼前一片金色的朦胧,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
  
  老庆听得目瞪口呆。
  
  老庆看到书柜的第二层隔板上有一个小镜框,框内有一个男子的照片,十分英俊,于是问道:“这个男人是谁?”
  
  夏君走过来,端详着这张照片,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个爱情,它永远地消逝了。他就是我的大学同学……”
  
  老庆说:“你跟我说起过他的故事,那个住在天津海河边的男人,你们究竟是怎么分开的?”
  
  夏君忧郁地说:“难以启齿,说真的,我很爱他,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真正的恋爱,这不仅因为他漂亮。他也很喜欢我,给我很多帮助。我寂寞时,他带我去香山旅游;我们喜欢在深秋时看香山满山遍野的红叶,那黄栌树像一柱柱燃烧的火炬,红得濯眼,热得灼人,就像我们的爱情。我们特别喜欢从香山花园的南门进去,沿着蜿蜒的小径,来到双清别墅,那真是仙境,雕花的影壁,清凉的泉水,新鲜的翠竹,我们沿着后山小径进入红叶从中,……”
  
  说到这里,夏君眼前一片光亮,双目熠熠泛光。
  
  “我们穿行在红叶丝中,呼吸着清新的气息,任沾满露水的红叶扑打着我们的脸庞。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顿时惊呆了。只见在一块巨石上,一对青年男女精赤条条,相拥一起,瑟瑟发抖,简直像罗丹的雕塑!”
  
  老庆惊道:“怪哉!我怎么没有见过这样的西洋景,我去过香山不少次了。”
  
  夏君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的眼前至今浮现着这座雕塑,雪白的雕塑,一动不动,生机勃勃的生命,神圣的胴体!他也呆住了,我们小心翼翼地牵着手离开了这块圣地……我们走过一片红叶林,又进入另一片红叶林,我们心情仍然不能平静,他也满脸通红。我们一直默默不语。我们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围墙,在一个山坡上,他突然抱住我,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他说:‘君,我也想要……’我激动得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解开了衣扣,……我只记得我说了一句话:‘我是你的,我全给你……’我们疯狂了,互相脱着,直到一丝不挂。疯狂过后,我看到他委屈地哭了,哭得那么伤心,像个小孩子似的。起初我以为他是因为激动,是第一次有性经历。但是我发觉他越哭越厉害,直到用拳头捶树捶出鲜血,我问他原因,他问我,‘你的第一个是谁?’我明白了,于是合盘托出。我在上高三时莫名其妙地喜欢上我的历史教师,他和妻子两地分居。他性格内和向,平时沉默寡言,但是我喜欢听他的历史课,他讲历史有一种强烈的感染力,使你深陷而不能自拔。他讲汉武帝时期,张赛通西域,率领马队,沿着茫茫的戈壁滩和杳无人烟的沙漠,落日孤直,驼铃声此起彼伏,真能给你带到那种浓浓的历史氛围之中。渐渐地他约我出去吃饭,我喜欢听他讲历史故事。后来我又进入他的单身宿舍,一天晚上他多喝了一此酒,粗暴地占有了我。这是我的第一次,也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糊里糊涂,来去匆匆。后来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回避我,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再后来,他妻子来探亲,我见到他妻子长得又粗又壮,他小心翼翼地尾随在他妻子后面,唯唯诺诺,原来他很怕老婆。我给他打电话,他小声地说:‘?我正在老虎嘴里呢!以前的事情留下历史的记忆吧,我祝你幸福。’我十分失望地挂上了电话。考上了大学。”
  
  老庆说:“夏君,你犯了一个错误,你不能向你的男友承认你曾经有过的性经历。这是妻子让丈夫永远无法原谅的六种情况之一。即使你很爱他,或者在作爱之中,也永远不要承认。你犯了一个大忌。要知道,男人小心眼起来绝对比女人更过分,更夸张。也许在某个时刻,他会哄骗你讲出过去的经历,可一量他知道真相,就会耿耿于怀,以至他在跟你作爱时,还会胡思乱想,幻想你跟以前男人作爱的情景,这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把你的过去深埋在心底吧,爱他,就好好经营你们现在的幸福。”
  
  夏君悲凉地就:“可惜,已经蟓了。以后他总题起这件事,你们的关系有了裂缝。当然,我和他母亲的紧张关系也是致命原因之一。”
  
  老庆说:“你的这位男友很在意这个。”
  
  夏君问:“你刚才提到妻子说丈夫永远无法原谅有六种情况,另外五种情况是什么?”
  
  “你抱怨他妈妈的不是,即便是你丈夫首先开口就他妈妈不好,你也必须坚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婆婆和儿媳,是一对永远的矛盾体。籽安全起见,你的沉默应该推广到他的每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二是你不要在你丈夫面前对婚外恋津津乐道。在丈夫面前,欠必须立场鲜明,声明你认为不忠即等于谋杀。三是不要抱怨他的性能力不如从前了。只要他在床上仍然努力,拼命工作,让你印象深刻,就应该鼓励他。四是不要在意见分歧时总打离婚牌,一旦你反离婚的念头引入你们的关系,相互间的不信任感就会开始滋长,除非真的有火灾,不然乱报火警肯定有很多麻烦。五是不要让他感到工作上无能。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是由各种因素决定的,壁如天时,地利,人和。你的丈夫在事业上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你要不断鼓励他,不要说他自卑、沮丧、试想,你也愿意在晚上和一个沮丧的男人同床共机枕。”
  
  夏君仔细琢磨老庆的这番话语,说:“你说的这七种情况,我占了两种。你看过日本作家渡边淳一的作品吗?”
  
  老庆摇摇头。
  
  夏君说:“他的是代表作是《失乐园》,他本人对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抱有很大的怀疑,他认为这种制度不符合人的本性,欲望和野心。他甚至认为,在今后的岁月里,一夫一妻制的婚姻逐渐崩溃。因为不论如何相爱的男女,一旦结为夫妻,他的爱情的火焰会迅速熄灭,两人随时可以相见,就会没有了欲望。许多结婚不久的夫妻没有多久就成为无性夫妻,夫妻两在一起过分的熟悉,无法产生轰轰烈烈的爱情,情欲会慢慢消失,情欲是需要距离和危机的。如果男女结婚,两人随时可以相见,就会没有了欲望。在日本,婚姻制度最大的受害者是女人,她们往往被忽视,日本男人要求女人生儿育女,女人成为生育工具。**消失了,夫妻生活中的男女成了仅仅是同伴关系,这种婚姻制度为什么要保留呢?这就是渡边淳一的观点。”
  
  老庆深思着说:“我不敢苟同,但是他的一此致观点值得思索。”
  
  “你看过《金瓶梅》吗?”
  
  老庆点点头,“在上大学时读过,那是一部美丽的张扬人性的作品。雨亭的一首七律诗中也曾写道:‘孽海花沉云虎气,金瓶梅锁祖龙羞。’”
  
  “你看过《***》吗?”
  
  “就是《***》,我读过,也觉得写得很美。”
  
  夏君说:“其实在中外文学作品里,许多关于性的描写,美丽凄凉,令人回味。坦率地说,每当我看到这些描写,不禁心旌荡漾,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它并没有把你引入一个邪恶的世界,而是进入一种若近若离的仙境。”
  
  老庆笑道:“夏君,你从美国回来后,确实有了很大变化,我问你,你有多少次***?”
  
  夏君一听,脸微微泛红,说道:“当然有,不告诉你,这是我的小秘密。”
  
  “有刚认识就颠鸾倒凤的?”
  
  “一见钟情呗!”夏君说完,进厨房去了,一忽儿拿来两杯酒。
  
  “来,喝一点我兑的鸡尾酒。”
  
  老庆接过一只高脚酒杯,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夏君问:“老庆,你觉得中国哪个地方的女人最有魅力?”
  
  老庆想说湘西,因为弄玉是湘西人。但又一想,湘西并没有去过,只是听说桃花源十分奇特。沈从文小记《边城》中的翠翠也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她清沌可爱,对生活充满希望,每日沉浸在憧憬幸福之中,可是却过着苦难的生活。
  
  “你怎么不说话?”夏君问。
  
  老庆道:“貂婵是甘肃人,杨贵妃是陕西人。甘肃的天水,陕西的米脂,山西的雁北,天津的杨柳青,东北的哈尔滨和大连,山东的青岛和荣城,江浙的苏杭,广东的汕头,四川的成都,重庆,都是盛产美女之地。其实,重庆的女孩最有魅力。重庆有一种让人看了难以自律的美,是一种摧毁男人理性的魅力。重庆美女成群结队时,男人到成压力。重庆美女单独一人时,男人六神无主。重庆美女就像红辣椒,红红的,辣辣的,可爱近乎可怕,有诗诱人的粉状。当然这跟重庆人文环境的变化分不开,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重庆因抗战成为国民党的陪都,全国优秀人才汇聚于此,人口结构迅速发生变化,人文素质的变化,使重庆女人的形体和素质得到优化。地理环境对润育亮丽的重庆女人也很重要,重庆多雾,湿润空气造就了皮肤白暂的重庆女人,嘉陵江等两江三岸的阶梯也锻炼出重庆女人挺拔向上的身材。重庆女人的性格更精彩。假如她看上你,会主动找话和你说,***直的热情;可如果她恨你,会翻脸破口大骂。重庆女人也不管丈夫,观点是给男人足够的面子和自由,并鼓励男人走南闯北去做英雄,她们看不起软男人。她们认为,男人可以无权,无钱,但绝对不能不是好汉。她们如果听说男人有外遇,一点也不慌张,总是拍着男人的肩膀说:‘老公,你把情人带回家看看,如果比我好,我炒最好的菜招待她,让她对你更好。如果比我差,你最好马上收手,否则当心我一脚把你的踹下来!’正因为重庆女人这种宽实与能干以及对好汉男人的崇拜,才造就了重庆男人粗犷、潇洒和义气的品质。有人说,重庆男人的一切都是重庆女人浸泡出来的。”
  
  夏君道:“重庆女人越时尚和前卫,她们敢穿,敢标新立异,而且还像男人一样奔向四面八方创业,在全国各大城市,你才能找到我们重庆女人。老庆,其实草原上的女人很有魅力。”
  
  老庆说:“草原上的女人我不敢恭维,但她们为人非常真诚。我知道,你就是草原上的一只雏鹰。”
  
  夏君道:“我是黑龙江马上民族的,达斡尔族人。”
  
  老庆叹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才,山水共浴,郎才女貌。”
  
  老庆从夏君家出来已经很晚了,他乘坐一辆出租车来到自家胡同。一家新疆饭馆,要了一碗面,五根羊肉串,抓了一瓶二锅头,酒足饭饱,打道回府。
  
  刚进屋,电话就响了。
  
  老庆一个鱼跃,抓过电话。
  
  是洪强。
  
  洪强在电话中说,这些天就像中了魔,《三只绣花鞋》销量大增,外地没什么动静,北京西单图书大厦、王府井书店卖得十分火爆,供不应求。
  
  老庆苦笑着把原委告诉了他。
  
  洪强说,这小女子平时不吭不哈,关键时刻也真挺身而出,拔刀相助,这真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老庆叫道:“她不是**,她是夏君。”
  
  老庆挂断了电话。
  
  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
  
  老庆还以为是洪强,怒道:“你有完没完?怎么又来电话?我这三只鞋虽然不是金雕的玉琢的,但也不是破鞋,是很朴素很耐穿的三只鞋!……”
  
  对方笑道:“老庆,你又发什么癔症呢!我是雨亭。”
  
  老庆一听是雨亭,立刻笑道:“我又以为是洪强来电话,他是整个身子都钻进钱眼儿里了,就剩下一个肥脸露在外面。”
  
  雨亭说:“我最近去了一趟麦积山,那儿的佛窟实在壮观!”
  
  老庆问:“就是甘肃天水那个麦积石窟?”
  
  雨亭说:“就是,麦积石窟与敦煌、山西大同云岗石窟、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并称为中国四大石窟,云雾缭绕,古木葱郁,实在是块宝地。附近还有伏羲庙、南郭寺、李广墓、仙人崖、石门,真是西域圣地。我还作了两首旧体诗,我朗诵给你听听。”
  
  只听雨亭吟道:
  
  历代佛窟数麦积秦时明月宋时骑云拥壁画真飘渺雨拜佛龛太叹奇月落石门无跪处灯燃阁宇有玄机观佛乘象悠悠去神女笑谈卧菩提雨亭说:“还有一首《天水杂感》”
  
  雨亭又吟道:
  
  踏歌故土拜羲皇烟雨千年松柏香天水嫦娥今考证南郭米芾有文章天骄落日曾记否李杜文章几彷徨沐浴麦积山上雪蔷薇几朵醉歌狂老庆咂巴咂巴嘴,称赞道:“这两首诗都不赖,虽赶不上李白、杜甫,但是能与李商隐、枉牧媲美了。”
  
  雨亭道:“明天上午10点咱们在星期五西餐厅会个面,我请你吃牛排。”
  
  老庆一听,口水险此淌下来,“雨亭,你知道我是最喜欢吃牛排的,就是疯牛的牛排也吃,我抵抗力强。可是这一块牛排就得一百大元,我怎么好意思宰老哥,换个实惠的地儿吧,就在我的胡同口小饭馆涮羊肉吧。”
  
  雨亭说:“这次我找你,确实有点事,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什么事?”
  
  “见面再说。”
  
  雨亭挂断了电话。
  
  老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跟翻烙饼一样。
  
  雨亭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有新情况了?
  
  八成是他的老情人梦苑来北京了。
  
  或者是雪庵又给他托梦了,那个游荡在齐鲁山村的倩魂。
  
  要不然就是他的妻子柳堤有新情况,这种贤淑的女人要不然风平浪静,井井有条,循规蹈矩,一有情况就今天翻地覆慨而慷。
  
  第二天上午10时整,老庆穿着笔挺,一踏进东三环星期五西餐厅,立刻觉得全身抖擞,两目生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挺上起来。
  
  原来他闻到了牛排的味道。
  
  而且是法国的牛排。
  
  雨亭危襟正坐,正在看表。
  
  他抬头看见老庆正威严地朝他走来。立刻回敬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老庆坐定,先要了一杯柠檬汁。
  
  “路上赶得急,主席一个批示,我雷厉风行,立竿见影。”老庆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服务员端上柠檬汁,老庆抢过来一饮而尽。
  
  雨亭笑道:“你是是渴疯了。”
  
  老庆呵呵笑着,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渴是点,还的程度。”
  
  雨亭向服务员要了牛排、麦香鱼、葱圈、沙拉、意大利面、黑啤吃力等。
  
  老庆说:“这都是我最爱吃的,雨亭,言归正传,你找我有什么事?”
  
  雨亭小声说:“老规矩,守口如瓶。”
  
  “当然。”
  
  “跟嫂子可不能通气。”雨亭神秘地凑过来。
  
  “当然,嫂子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了,知道得太多,闹得慌儿。”
  
  雨亭瞅瞅四周,压低了声音:“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
  
  老庆见雨亭神情严肃,有点紧张。“什么信,鸡毛信?”
  
  “一封追求我的信,它是用邮寄的方式,但没有注明地址。”
  
  “手写的?字迹一定很秀丽。”
  
  雨亭摇摇头:“用电脑打的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女孩说她几乎每天都看见我,她认为我很有魅力,不仅长得帅气,而且很有才气。她说她搜集齐了我的作品,已经全部阅读。她说她每翻开一页,心就跳个不止。她说人生就是一部书,有的书读了味同嚼蜡,有的书读了不堪入目,但是有的书读了能找感觉,增加灵感和智慧。她说尤其是读了我的书,身上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老庆笑道:“那她是爱上你了。不知她长得怎么样?”
  
  雨亭缓缓地放下酒杯,沉思着说:“她主动说,她不是那种艳丽女人,但是她绝对是那种很有女人味道的人,能叫男人一见铭记;她是很有神韵的女人,气质咄咄逼人,宫雪花、张柏芝在她面前不过是一碟小菜。”
  
  老庆伸了伸舌头,惊道:“看来这是一个绝色女子,雨亭,你算是又碰上桃花运了,你好有神气!”
  
  雨亭的额头泛亮,满面红光,两目熠熠生辉。“以后她每星期给我来一封信,有时也寄一点诗之类的东西。”
  
  老庆问:“诗写得怎么样?”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字里行间,散发出淡淡的忧郁。”
  
  “忧郁是一种难得的气质,难得,真是太难得了!我初步分析,这女孩比梦苑清丽,比雪庵聪慧,这下嫂子又该做恶梦了!”老庆着急地咬了一大块牛排,碎牙掉了半颗,索性一起吞入腹中。
  
  雨亭又小心翼翼地说下去,“我真有点喜欢她这种写信的方式,而且心里坦荡,因为她没有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也不要求我回信或碰面。我平时只顾写诗,不主意装束。我特意上秀水街习了一些时髦衣服,把自己武装了一下。不久,她又来信了,信中说,她注意到了,她说她很喜欢我的装束,很有色彩和风度,她说我的领带颜色”太素雅,她寄给我一条美国领带,金黄底色,红条斜列,非常鲜艳,不知为什么,这时我开始有些内疚,觉得有些对不住柳堤。我和柳堤结婚已近15年,感情一直不错,她对我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
  
  老庆望着那闪烁不定的烛火,说:“你不要让嫂子知道就行,她就不会受到伤害,再说你从前跟梦苑、雪庵的往来,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你不觉得浪漫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那些与她有过接触和来往的男人,难道对她的美貌、温柔、善解人意,不动声色?你就保证她没有故事?她就那样对你一直守身如玉,你不要太天真了,太诗人气了。有时在一刹那或一瞬间,在特殊的环境和特定的场合,出于心理上生理上或情感上的需要,男人和女人都会做出越轨之举,有的会后悔,有的则一生不悔。异性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谊,因为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感情的发展也不可能停滞不变。友谊发展到一定阶段也许会有较长时间的无欲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感情或者会被时间冲淡,或者会更亲密,越亲密越会产生火花。要想维持这种友谊,两人之间一定要有某种不可逾越的距离。不然真的亲近后,纯洁的友谊也会凋谢!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很微妙的,异性走得太近,会起变化,有性的友谊也是怪怪的。成然,异性之间普通的存在的,彼此欣赏,但不会出界,但这种友谊往往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维持下去会很累,雨亭,你怎么就会断定柳没有情人呢?或者是没有彼此欣赏的异性朋友呢?”
  
  雨亭说:“有阶段性的情感超越友谊,友谊地久天长,不是由爱情转化为友情,就是同友情升华为爱情。”
  
  老庆说:“还是说说你的那位空中恋人吧。”
  
  “后来她给我寄来一些男女相吻的图片,还有一些人体艺术照片,后来她给我寄来一部英文版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信中说,她多么想做查特莱夫人,而迫切希望我就是那个彪悍的看林人。我接到信后,简直发狂了。她在信中说,她是多么想和我一起做这些事,一定很快乐。昨天上午10点,花店小姐送到我办公室一束红玫瑰,上面附着一个条子,她说她非常想见我,急于要跟我**。要求我今天晚上在王府饭店一楼咖啡厅最东侧的座位见面,她的手中会拿着一束红玫瑰……”
  
  老庆叹道:“真够浪漫的,这女人太浪漫了!”
  
  “我想去,我应该去,老庆,你说对不对?”
  
  老庆坚定地说:“当然去,要去,一定要去,就在王府饭店开房间。”
  
  雨亭说:“但是,你陪我去……”
  
  老庆双目圆睁,“当然,舍命陪君子,我会在附近出现的,但是你们**时,我回避,我不出现。”
  
  晚八时,夜幕降临,北京城空间繁星闪烁,金鱼胡同一片灯火辉煌。
  
  雨亭乘坐出租车在王府饭店嘎然而止,雨亭庄重地走进饭店,只见里面如同水晶宫般璀璨,剔透玲珑的水晶吊灯,肥硕叶子的翠木,雕花精致的栏干,高大的大理柱,雨亭有些目不暇接。他径直走进烛影婆娑的咖啡厅。
  
  他的心口突突跳个不止,目光横扫过去,只见最东侧的木椅上果然坐着一个丽人,她穿着美丽的套装,优雅地捧着一束红得耀眼的玫瑰,果然气质不凡。
  
  雨亭一阵狂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忽然他的衣角被一人死死拽住,他回头一看,是老庆。
  
  “雨亭,别去,她是柳堤!”
  
  雨亭定睛看那端坐女子,微微冷笑,那目光愈来愈近,愈来愈熟悉。
  
  这目光就像一柄利刃,插进他的心房,是那么凶狠,快捷……雨亭一阵晕眩,进退两难。
  
  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尴尬的味道。
  
  雨亭抽身想走,刚一转身,就听见柳威严的声音:“雨亭先生,你到哪里去?”
  
  老庆在雨亭身后十几米的地方,他一见这情景,实在微妙,拔腿跑走。
  
  柳又喊道:“老庆,你也别走,我请你喝咖啡!”
  
  老庆的双腿就像安上了千斤堕,再也移不动了。
  
  雨亭满脸通红,他向柳一步步走去。
  
  柳的目光冰冷,眉宇间闪烁着一种胜利的微笑。
  
  “快接红玫瑰。”柳俨然一个将军命令部下。
  
  雨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支吾着说:“你不觉得这玩笑开得大了一点吗?”
  
  柳堤反唇相讥,“老公,你不觉得这也太浪漫上点了吗?”
  
  雨亭颤巍巍束红玫瑰,他觉得这玫瑰实在是太黯淡了,他下意识地放到桌上。
  
  “再来两杯咖啡,多加点糖。”柳堤一招手。
  
  雨亭想不到与柳堤生活十年,可是此时刻却觉得柳是那么陌生,陌生得使他仿佛梦中。
  
  老庆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就像犯了错误的孩子,默默无言。
  
  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放在雨亭、老庆面前。
  
  柳堤拢了一下头发,问雨亭:“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老庆顺口答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雨亭如堕五里雾中,一时语塞。
  
  柳堤嫣然一笑,“今天是我和雨亭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雨亭显得更加不自然,说道:“我还真忘了。”
  
  柳堤悠悠地说:“还记得《雨中的纸鹤》那篇古老的文章吗”
  
  雨亭点点头。
  
  “爱情地生命力在于它的真诚,在于它地美丽无暇,在于它的永垂不朽。爱情不必要轰轰烈烈,大张旗鼓,更不需要惊天动地泣鬼神,爱情是一杯水,清清淡淡的水,爱过之后,才知什么叫真水无香。在这个来去勿勿的世界上,我们难道不该让自己的心返朴归真吗?爱,不是金鱼,不是美貌,不是官职,不是学历,它只是一种崇高,一种理解,一种长久的牵挂,一种心灵的寄托……”
  
  老庆说:“我还真不知道千纸鹤的故事,我只是在卡拉OK歌厅听到有一首歌,‘我的心,不后悔,反反复复都是为了你,千纸鹤,千份情,在风里飞……’”
  
  柳堤意味深长地说:“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个男孩和女孩初恋的时候,男孩为女孩折了一千只纸鹤,挂在女孩的房间里。男孩对女孩说,这一千只纸鹤,代表我一千份心意。这一对年轻的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可是后来女孩渐渐疏远了男孩,女孩结婚了,去了法国,去了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巴黎。女孩和男孩分手的时候,对男孩说,我们都必须面对现实,婚姻尤其对女人来说是第二次投胎,你太穷,我难以想像我们结合在一起的生活……男孩在女孩去了法国后,卖过水果,干过苦力,做过小买卖,工作他都努力去做,最终在朋友们的帮助下,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他有钱了,可是心里仍日夜惦记着那个初女孩。有一天,细雨霏霏,男孩从他的黑色奔驰骄车里看到一对老夫妇撑着一柄黑伞在前面慢慢行走。男孩认出那是那个女孩的父母。于是男孩跟随他们,他想让这一对老人看到他自己通过个奋斗已经成为富人。男孩一路开车跟着他们。雨愈下愈大,尽管这对老人打着伞,但是还是被斜雨淋湿了。到了目的地,男孩惊呆了,这是一处公墓。他看到了女孩,墓碑的瓷像中女孩正对着他甜甜地微笑,而小小的墓旁,细细的铁丝上挂着一串串的纸鹤,在细雨中显得十分生动,飘飘欲飞,显示出勃勃生气。女孩的父母告诉男孩,女孩没有去巴黎,女孩患的是癌症。女孩去了天堂。女孩希望男孩能出人头地,能有个温暖的家,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她说她了解男孩,一定会成功的。女孩说如果有一天男孩到墓地看她,请无论如何带上几只纸鹤。男孩跪在女孩的墓前,泪流满面,任凭雨水把他淋透。这对老人走出墓地的时候,看到男孩站在不远处,奔驰骄车的车门已经为两个老人打开。汽车音响里传出哀怨的歌声,‘我的心,不后悔,反反复复都是为了你,千纸鹤,千份情,在风里飞……’”
  
  老庆感叹地说:“这个凄美的情爱故事太动人了!”
  
  雨亭此时已泪流满面。
  
  柳堤深情地说:生命就是用爱堆砌起来的。五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你。你歪着小脑袋,眨着秋水般的大眼睛,疑惑地问我:‘什么意思呀?’十五岁的时候,我门路我爱你。你的脸红得像红布,头深深地低着,揉弄着衣襟,你好像在笑。二十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你。你把头靠在我肩头,紧紧地挽住我的手臂,生怕我离开。二十五岁地时候,我说我爱你,你主动地解开衣扣,露出你无私的胴体。三十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你,你笑着说:‘你呀,要是真的爱我,就别竟往歌厅跑,再有,别忘了我叫你买的菜。’三十五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你。你把俗室热水器的喷头拽下来,说:快把衣服脱了,我来给你搓澡,别竟往桑拿跑!四十岁的的时候,我说我爱你。你一剪收拾碗筷,一边毫无表情地嘟囔着:‘行了,行了,快给孩子复习功课去吧!’五十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你。你打着毛衣头也不抬地说:‘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别老鼓捣那些毛片了。’六十岁的时候,我说我爱你。你笑着捶了我一把,说:‘小鸟头都漏了,别做了,你还行吗?’说完,一忽儿鼾声大作。七十岁的时候,我们坐在公园的躺椅上,你戴着老花镜,欣赏着50年前我给你写的情书,我们满是皱纹的手又握在一起,那时候我说我爱你,你深情地望着我,说:‘那时候还不兴照人体,要知道留一张年轻时的****,多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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