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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二章

7 第二章 (第1/2页)

夜入秦淮,流光潋滟,脉脉清辉在盈盈一水间显得分外的妖娆,谁说普天之下,望舒之光俱是一般的阴晴圆缺?月临秦淮分明是要多占些风情的。
  
  然而,这世间的事多半是太满则溢,过盈则亏,仿佛就连这多占的几分风情亦是容不得的,于是一桥飞跨,将这满月生生地划成了两半,之后,这秦淮月的风情中就总带着些幽怨,幽怨得凄凉。
  
  她的闺名唤作杜璇,往来的恩客都唤她月娘,她的香楼就紧挨在这“分月”的文桥边上,她出身风尘,却偏爱这月的出尘,晨起后她总爱对着镶月的铜镜梳妆,晚寝时必要拥着绣月的锦衾入眠,用得是雕月的茶具,披的是纹月的罗裳,还给这香楼起名叫作“得月楼”,仿佛非要将这天下的风月一人尽皆占去了才罢。
  
  贴身的侍女萤儿有时劝她,“这般张扬的性子,年少时也就罢了,在那些见惯娇弱闺秀的男人们面前总还能占些好处,如今年长了,少不得敛些性子,安稳地寻个归宿才是正经。”
  
  她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的过活。这般的喜怒无常,捉摸不定,也不知招来过多少怨恨,偏她就有张狂的本钱,十三岁那年,她凭着落雁之姿,咏絮之才艳压群芳,摘得了秦淮十里百坊的花魁,十五岁那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端王殿下纡尊降贵于这烟花之地,与她斗诗百首,方接得她过府去,只为听她舞笛一曲。
  
  而如今,映在镶月铜镜中的那张脸仍是美艳不可方物,她擎着黛料对镜细细地勾着眉角,勾好了,歪着头看了看,又抹去了再勾,不知为何,今儿个这眉总是勾不好,许是黛料出了差池,这般想着,她索性将那黛料放下了。
  
  站起身来的时候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很轻的叹息,兴许连她自己亦没有发觉。
  
  萤儿去取前日里打好的凤钗,这会子才回来,进门时见她正坐在桌边描花样子,便将凤钗放在了一边,帮她泡了一杯雨前,然后转头看了看窗的方向,笑道,“哟,这次的笛倒是清俊。”
  
  她闻言微微抬了抬头,最后却依旧垂下了继续描那花样子。
  
  笛声她早就听见了,她好笛,世人皆知,少不得有些自以为是的人成天价地在她窗边聒噪,平日里她自是懒得理会。只是今日,那笛声刚起时,她便知道是不同的,但究竟何处不同,却又捉摸不出。直到方才萤儿说那笛声清俊,她才猛然省悟了,——的确,清俊得不像是为她吹的。
  
  那曲子极熟悉,由缓到急,再由急到清,待到那雨珠儿落入碧泉般的韵调响起时,一曲也就快要终结了。
  
  她忽然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这吹笛之人是何模样,心中却依旧有些别扭,于是直到笛声停下了,她才缓缓地踱至了窗边,将帘栊拨开了一条缝隙。
  
  近黄昏时下了一场雨,稍稍驱散了连日来的燥热,空气里满是清凉。
  
  此时文德桥上熙来攘往,秦淮河上画舫如梭,吹笛之人早已没入了茫茫人海,哪里还能寻得见半点踪迹。
  
  月娘便觑着一双妙目,在过往的人群中细细打量分辨,这一垂眼的功夫,正看见自己的香楼下泊着一叶乌篷,轻舟轻从,在众画舫雕桅画樯,粉香脂腻的相衬下,显得颇为格格不入,而那股子淡泊清隽又恰与方才的笛声相得益彰。
  
  月娘认定了吹笛之人定是隐于这叶乌篷之上,便只将目光牢牢锁于其上。而那叶乌篷却纹丝不动,静地仿佛就要化入这夜色之中。
  
  月娘正在心中暗暗忖度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往乌篷船上探个究竟,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衣料的悉索声。回头看时,却是萤儿急急地走来,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姑娘,官家来了。”
  
  月娘微微一震,连忙敛了敛鬓钗,正欲出门相迎,却见君念已推门而入。
  
  “官家万福。”月娘盈盈拜倒。
  
  君念面色阴沉,并未理会月娘,只在桌旁坐下,顺手从锦盒中拿出月娘今日里才打好的凤钗,握在手中若有所思地把玩着。
  
  月娘见君念面色不善,不敢擅自起身,进退维谷之间,却听窗外又有笛声响起,撩拨得心中越发不安。
  
  “你有心事?”觉察到月娘的不对,君念皱了皱眉,声音隐沉莫测,“是因为这笛声?”
  
  月娘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小心回道,“回官家的话,这笛声聒噪了许久,月娘不胜其烦。”
  
  “是吗?”君念将凤钗握至手中,踱至窗前,掀开帘栊只向窗外张了一眼,便冷笑道,“原来竟是位故人。”
  
  月娘颇为疑惑,却不敢细问,只得垂头继续跪着。
  
  君念自然未打算理会月娘的疑惑,他放下帘栊,径直走到月娘身边,擎起月娘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月娘微微拧起眉头,不置可否地迎上君念的目光,秀丽的眉眼间流露出几丝清明,竟与沈思又像了几分。
  
  君念顺手将凤钗插入月娘鬓边,低声道,“下个月,太后要去甘露寺,该如何做,你自己思忖着办。”
  
  月娘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俯身拜倒,“月娘明白。”
  
  ***
  
  君念走出得月楼,刚在文德桥边站定,乌篷船中传出的笛声便嘎然而止,随即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自船中飞出,不偏不倚地刈断了系舟的绳索。乌篷船像有人掌着舵一般轻巧地避开一众画舫,向下游疾驰而去。
  
  君念见状,不紧不慢地提了口真气,施展开揽月回云步,沿着岸边紧跟了上去。
  
  过了来燕桥,画舫渐稀,乌篷的速度却反而减慢了,仿佛正要由着君念追上一般。君念又提一口真气,紧迈了几步,已跃至了乌篷前头,回身便将夹在三指之间的两枚卵石凌空弹出,射向船首。不想船中的人是个擅长听风辨位的,石子甫一近船身,船首便微微翘出水面,石子擦着船底落入水中。
  
  君念原就没有打算一击即中,石子刚一出手,人已经掠上了水面,只待船首翘起,便顺势飞起一脚,踢向船底。
  
  这一脚劲力不俗,乌篷竟被整个儿抛离水面寸余。乌篷中的人却稳如泰山,也不知是如何施力,只见乌篷只在水面上方打了个转儿,便稳稳落回水面,激起好大的水花。
  
  君念连忙旋身,避开劲力的锋芒,几个兔起鹘落之间,已稳稳地落在了岸边。
  
  水波渐止,两下里静默了半晌,君念朗声笑道,“谨之,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只见乌篷中转出一人,缁衣绣带,倜傥洒脱,正是镇远候霍冲。
  
  “哪里,我只是忽然想起舷板下藏了坛陈年的花雕,便寻出来与珩通一醉。”霍冲单手托着个尺把高的酒坛子,站在船首对着君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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