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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第五回 百蝶闹春

二十一、第五回 百蝶闹春 (第2/2页)

谢离奇道:“你不就是谷主么?怎说不是你?”玉蝴蝶笑道:“是咱们蝴蝶谷开山老祖‘百蝶仙子’定下来的。”谢离道:“是这么回事。”秋白道:“从未破例过么?”玉蝴蝶道:“从未。”秋白冷冷看着她,她也觉这两字太过斩钉截铁,又道:“虽说公子救了弄蝶儿,但这规矩乃蝴蝶谷立谷之本,却是破不得。”秋白道:“你说这话有底气么?”玉蝴蝶道:“妹妹这话有些言重。”秋白道:“谁是你妹妹?”
  
  玉蝴蝶道:“小女子口无遮拦,还请见谅,敢问台甫?”秋白思量一会儿道:“我姓谢,贱名秋白。”谢离也抢着道:“我叫谢离,‘离开’的‘离’。”玉蝴蝶道:“谢大小姐,此番欲留下谢公子,委实出于无奈。”秋白道:“你们这样胡乱所为,却说别人言重,又道无奈,强词夺理。”玉蝴蝶道:“这蝴蝶谷倒是个宜人之所,倘若公子肯屈尊敝处,我保他衣食无忧。”谢离叫道:“不成!我还有事要办呢。”秋白道:“笼中鸟,纵然衣食无忧却不得自由,又值何用?若我们不肯,又如何?”
  
  玉蝴蝶听言面色稍重,闪身朝后慢慢退去,二人见她身后现出一张伏羲瑶琴,古色古香,透着一股冷峻。与瑶琴隔座相望在剑架上放着一把长剑,鞘、袍均为青色,亦显得冷淡。玉蝴蝶在琴后坐定,说道:“谢大小姐,闻你谈吐,可是知音之人?”秋白冷笑道:“未必是你知音。”玉蝴蝶不语,焚上熏香,手抚琴弦,弹奏起来。
  
  那曲子初时平平淡淡,几拍过后,却异常哀怨起来,所述极为凄苦,时而凝涩,时而疾驰。凝涩时如古泉幽咽,不畅不快,疾驰时似骏骥脱缰,忽影忽现。但尽是怀着一缕忧伤之情,不由催人喟叹,只觉这哀伤太过漫长,不知何时方见出头之日。就在最悲戚之处,琴声一转,轻快起来,先似儿童放学,纸鸢悬天,风车在手,雀跃拊髀。后似一群少女三月踏春扑蝶,遥望桃色,近斜柳风,惬意悠哉。终似那溪水欢腾,叮咚不住,直至随势飞入山涧,投奔江河一去不返。
  
  谢离不通音律,只觉这曲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但却不知何意,急得抓耳挠腮。秋白脸色时怨时悲,忽怒忽喜,想是心弦拨动,被感染了。本来她因那条混账规矩,对这谷主极是不满,待听到琴曲,知她心胸光洁,又不似不通情理之人,而这规矩又非她所定制,对她敌对之情少了些许,但终究不悦之情稍多。
  
  一曲终了,玉蝴蝶款款站起,来到秋白身前,盈盈笑语道:“一曲之知音,不知强求否?”秋白良久不语,谢离道:“方才谷主弹的甚么曲子,我姊姊就跟中了魔障似的?”玉蝴蝶瞄他一眼,微露得意之色道:“临时起意,尚无名字,不知谢公子肯否赐名?”谢离忙摆手道:“我哪里懂这个。”玉蝴蝶道:“我观公子一表人才,怎有不通音律之理,如非自谦,那真真可惜。”谢离道:“不可惜,不可惜,我姊姊懂这个,还是问她罢。”玉蝴蝶望向秋白道:“不知谢姑娘有何见教?”
  
  秋白抚抚鬓发,说道:“哀感顽艳,通曲奏雅。秋白强作解人,乃是你家百蝶仙子的际遇罢?”玉蝴蝶眼睛一亮:“正是。”谢离睁大双眼道:“这……也能听出来?”玉蝴蝶道:“虽是她老人家一人之事,但恐放之四海而皆准,世间女子之受,着实罄竹难书、擢发难数。”秋白微笑道:“怨不得这谷里种满竹子。”谢离挠头道:“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秋白道:“离儿,回头姊姊与你说,不着急,啊。”
  
  玉蝴蝶道:“谢姑娘真会开玩笑,咱们言归正传。这蝴蝶谷之所以为蝴蝶谷,舍去这满坑满谷的奇花异草与蝴蝶,即在这一条律令。”秋白朗声道:“听你弦外之音,若我们执意要走,却有刀兵之意。何况,岂非把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一棍子打死了?”说着看看谢离,声音又小下去:“我弟弟,便不会是……那样的人。”玉蝴蝶也看看谢离,脸色柔和许多,说道:“今日小女子与君同感,无奈何委实不敢就此破掉这规矩。”
  
  秋白冷冷道:“绝无转圜余地?”玉蝴蝶道:“还望见谅。”秋白道:“可否容小女子献丑抚奏一曲?”玉蝴蝶喜道:“荣幸之至,何谈献丑?”谢离道:“还没听过姊姊弹琴呢。”言语之中甚为期待。
  
  秋白在那琴后坐下,微微一皱眉头,款按琴弦,自弹自唱起来:“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一曲唱罢,琴声亦了,秋白徐徐走到谢离身旁,瞄他一眼,又转头去瞧那百蝶闹春图。
  
  玉蝴蝶一直眉头紧锁,曲终半日,也不开口。谢离等得不耐烦,才要开口,就听她道:“竟有这般深仇大恨,填海难平?”秋白回头柔声道:“还望谷主法外施恩。”那玉蝴蝶沉吟半晌道:“我有一事不明,为何谢姑娘所奏与所吟却不同事?”秋白不语,只微微一笑,玉蝴蝶忽地省悟,说道:“原来如此,姑娘亦想修那不知有汉之……”秋白笑道:“那‘知音’二字,小女子便即收下。”玉蝴蝶道:“但不知令弟意下如何。”
  
  秋白因问谢离道:“离儿,咱们报仇之后回来,永不再走,好么?”谢离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姊姊说成就成。”玉蝴蝶却柳眉上挑道:“原来谢大小姐是在消遣我。”秋白奇道:“此话怎讲?”玉蝴蝶道:“原以为你不愿出谷,劝令弟同住,却不想还是要出去。”秋白道:“血海深仇不报,虽身处琅嬛福地,心下何安?”见玉蝴蝶不语,缓了缓道:“这蝴蝶谷想是女子来此不思归路,男子来此却不放行。我们姊弟俩以父母之名起誓,谷中之事绝不向世外透露半字。”玉蝴蝶又是沉吟半晌,开口道:“我不是信不过二位。此律历代谷主皆能恪守,倘若在小女子手中……”
  
  附:为不耽碍叙述与品鉴,本章秋白所歌王维之《桃源行》并未全录。全诗如下: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惊闻俗客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不疑灵境难闻见,尘心未尽思乡县。出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自谓经过旧不迷,安知峰壑今来变。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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