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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双目微瞠,握住酒杯的手一紧。
  
  只听斐然殊继续道:“那年遇到阿聂,她为我疗伤,为我修复筋脉。我发现我能感应镇魂珠的存在,于是在阿聂的帮助下,一次次突破自身极限修练先天功。月无极说得没错,我与阿聂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各取所需。我以天下第一庄之力供养她,她用镇魂珠助我修炼。”
  
  “那为何,人人都说……”行歌喃喃。
  
  “自然是我有意为之。阿聂心悦月无极,毁约离去,为防重蹈覆辙,我刻意使你误会,使众人误会,便是用故人旧事绊住你,让你以为故人对我诸多亏欠。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留在我身边,所以从你下山开始,不管是哪一方的布局,我都将计就计,直到论道一局成功,你顺理成章并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
  
  斐然殊一番话说得无情,行歌却只听到了那句“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留在我身边”。
  
  若是之前听到也就罢了,偏是今日,刚刚听完他的身世,不由得生出另一番滋味。细想之下,从父母族人,到师父,到故人,竟是真的,一个都不留。含光承影是因天下第一庄的传承而留下,包括顾清渠、公孙异等人,在他看来,都是各有所求才留下,这竟又应了那一句不信。
  
  甚至于他口中对她的种种利用,想必是连自己都不信了。
  
  不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喜欢她,才用种种羁绊让自己心安。
  
  行歌一颗心像被掷入滚水之中烫过一轮,沉入醋中泡过一轮,又疼又酸。
  
  直到看到斐然殊迟疑地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她才发现,她竟然哭了。
  
  “为什么流泪?”
  
  斐然殊的声音紧绷,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停在她脸上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心疼你。”
  
  行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斐然殊浑身一震。他遍搜看过的才子佳人,备好腹案数个。若她骂他卑鄙无耻,便用亲吻堵住她的嘴。若她黯然神伤,便拥她入怀。若她反应暴烈不肯原谅,便先敲晕了,事后补偿……却不曾想过,行歌是如此反应。不怪,不怨,不怒,反倒……心疼他?
  
  斐然殊手中一紧,将行歌拉到自己面前,一对深眸注视着行歌,似要将她看穿。
  
  “行歌,你似乎没有听明白。我图谋你的镇魂珠,又将你推到风口浪尖,成为龙门与国师清辉真人的目标……”
  
  话未说完,唇上突然被啃了一记。
  
  “色字头上一把刀,牡丹花下风流鬼。阿斐啊阿斐,你真是我修行路上的魔障。”
  
  行歌一本正经地说着,却舔了舔嘴角,笑得有些流氓。
  
  斐然殊难得地呆了,一双狭长凤目眨了又眨,脑中一片空白。
  
  行歌见状,只好叹道:“是是是,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单说论道一局吧,道门意在逼天下第一庄入局,龙门意在推波助澜唯恐道门不乱,国师想借道门与你之手确定镇魂珠的存在,而你,将我变为众矢之的,自然也有你的目的。无非是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见到斐然殊惊讶的目光,行歌愤然,道:“贫道一直背负着与美貌不符的机智,是你不信的。”
  
  斐然殊收回惊讶的目光,道:“继续。”
  
  行歌撇撇嘴,分析道:“照你所说,国师势力庞大,可你只带着我一个人上路,想来含光承影应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一路上不少埋伏,我虽不是次次都察觉到了,但总有那么一两次耳朵没聋吧?加上遇到小仙仙,多少明白了,龙门暗中相助,想必你是与他们达成了什么默契。以我为饵,以龙门为刀,同时派含光承影等人暗中剪除国师遍布各处的势力,如此一来,一举除去国师一党的胜算又多了不少。”
  
  斐然殊目光灼热,长指抚至行歌唇角,流连不去。
  
  他柔声道:“国师野心勃勃,先后建立天人教与紫金教,从不放弃寻找至阴之人,我便是被锁定的人选之一。随着我的武学日益精进,他更加怀疑我身怀镇魂珠,直到月无极武学突然突破之后,他才发现了你。”
  
  承影跟踪月无极回虚月宫,发现右护法有异,于是他便让鸽房去查了,果然那人是紫金教教徒,加入虚月宫的时间,也与行歌随月无极回宫的时间相去无几,显然是国师设下的暗桩。想必月无极会乔装上凌云峰查探,也是这个紫金教徒在推波助澜。
  
  不惜三方验证,求得镇魂珠的所在,不禁令人赞叹国师心思缜密之余,也怀疑他的目的。国师的武功在武林早已难逢对手,朝堂经营多年,也是一手遮天,却仍费心筹谋二十几年,招揽了众多笃信他的教徒,夺取镇魂珠当真只为了修练武功?
  
  斐然殊分神之间,指下力度不自觉加重。
  
  “疼……”行歌叫出声。
  
  斐然殊回神,见行歌脸上红痕,眉心一蹙,不假思索便将唇印了上去。
  
  令人心悸的温柔。
  
  行歌麻了半边身子,心想这厮挺会利用自己的皮肉啊,可恨她自己也没出息,偏就吃这一套。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吶。正想侧过半边脸颊来个歪打正着偷个香,忽然整个人被抱入怀中。
  
  夜沉沉,流云闭月。一双人,一个怀抱,天地此刻圆满。
  
  行歌只觉混沌半生,记忆不全,今日方得心安,才知此处便是归处。
  
  “原来我喜欢聪明的姑娘。”
  
  斐然殊的声音中带着闷闷的笑意,因为终于找打了行歌的一个优点,而心情愉悦。
  
  行歌身量不高,伏在斐然殊胸前数心跳,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你的喜欢太单薄了。”
  
  “如何不单薄?”
  
  “你也喜欢一下我的美貌。”
  
  “我考虑一下。”
  
  这还要考虑?行歌有些怒了,正要发作,却察觉到斐然殊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怎么了?”行歌问道。
  
  斐然殊沉默半晌,道:“如果我说,我还喜欢水上功夫好的姑娘,你会如何?”
  
  行歌后知后觉地仰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无尽汪洋,一叶孤舟。四面天不亮,必定有风浪。
  
  而斐然殊终于想起此前望着“鲲鹏号”离去之时,他心中闪过的异样感觉是什么了——他与小舟这种东西八字不合,曾有过溺水经验。
  
  行歌显然也想到了溺水那件事,目光顿时意味深长起来,“阿斐啊阿斐,这下你可能要爱死我了。我的水上功夫好到,可以徒手救起两个壮汉啊!”
  
  这一刻,斐然殊莫名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煎饼果子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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