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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斐然殊在小酒馆众目睽睽之下,三言两语化去一场争斗。
  
  那一日,游子仙在行歌心中埋下猜疑,行歌却不欲探究。
  
  若说月无极那次暗示还令她有些疑虑的话,这一次她心中反而轻松了。左右不过是因为镇魂珠,那又如何?仗着镇魂珠得到天下第一庄的保护本来就是她的打算啊,获得了保护要付出点什么,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索取不付出,或者只付出不索取的关系,才是最不稳定的关系啊。
  
  咦咦,为什么这段话感觉这么熟悉……难道她以前也这么说过?还是听谁说过?
  
  行歌闭了闭眼,努力再三还是想不起任何画面,于是爽快地将这事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悠闲看书的人。斐然殊这个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研究人情世故才看世情的,但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最爱的还是世情中的才子佳人啊!而且是发自肺腑地爱着!
  
  他手上这本《霸道教主爱上我》已经看了两天了啊!看得超认真啊!
  
  就在行歌心中万马奔腾之时,斐然殊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听到她心里说的话。她吓了一跳,心虚地红了脸,低下头去。
  
  “小妖精,你的脸红成这样,是要勾引我吗?”斐然殊缓声说道。
  
  行歌浑身一震,脑中生出无限绮思,脸上越发红了。她抬头,却见斐然殊双目盯着书卷,又听他续道:“最近的书,是越来越流于俗套了。男角儿动辄便是霸道武林盟主,女角儿动辄便是绝世美女,小妖精一词既出,接下来必定又是一番颠鸾倒凤,妖精打架,啧啧,真是半点新意也无。”
  
  说着放下书卷,斐然殊望见行歌满脸通红,一怔。
  
  “贫道上火。”行歌神情严肃。
  
  “哦。”斐然殊面无表情。
  
  行歌神情持续严肃,强行转移话题道:“我们在此地已经逗留三天,你在等什么?”
  
  此地为商州,乃中原南北之枢纽,因洛江横跨,绵延入海,故而此地又是中原最重要的港口之一,漕运繁荣。斐然殊一路行来,除非途遇需仲裁之事,不曾停留。唯独此地,无事上门,他却逗留三日。这三日,又足不出户,昼读诗书夜弹琴,极尽附庸风雅之能事。
  
  套一句吴语,便是作天作地。
  
  苦了她,焚香奉茶,伺候饮食,就差出恭沐浴,□□陪寝了。
  
  行歌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正道栋梁中原楷模了,不开心。
  
  进而觉得自己猪油蒙了心才喜欢他。
  
  进而单方面宣布自己病已痊愈,不再喜欢他了。
  
  斐然殊浑然不知就在这须臾之间,一段与自己有关的爱恋,已然经过一波跌宕,来时汹汹,去时无声。他闭着眼,并起二指,轻叩书卷,三下之后,睁眼道:“我等的人,已经到了。”
  
  行歌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房门。
  
  只听敲门声乍起。
  
  “斐公子在么?外头有个大侠,自称笑面虎,求见斐公子。”
  
  是店小二的声音。
  
  斐然殊终于从软榻之上坐起,双足落地,步下生尘,迤行至镜台之前坐下。
  
  “阿楚,为我束发。”
  
  “阿斐,我会扎双辫,你看好不好。”
  
  “阿楚,站到一边去,别过来。”
  
  “哦。”
  
  行歌翘脚,熏着香,喝着茶,静静看着斐然殊束发整装。
  
  说也奇怪,她以为“梳妆打扮”起来,总难免流露女儿之态吧?偏偏斐然殊不。看他执梳,看他戴冠,甚至看他整理衣前流苏,只觉风流雅然,不失为一种眼福。
  
  也可能只是因为脸好看。
  
  一瞬错神,便见斐然殊束发戴冠完毕,回身飒然扬起袍角,一扫疏懒之气。俊眉长入云鬓,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手执骨扇,缀玉连珠,行动间骨扇轻摇,顿有江山风月尽入我怀之气象。
  
  “走吧。”斐然殊道。
  
  行歌痴然半晌,感觉猪油又要蒙心了,赶紧拍拍脸,跟了上去。
  
  客栈厢房之内,笑面虎祁威正襟而坐,愁眉紧皱,叠出一层山峦,嘴角却因天生的弧度高高挂着,形成一副似哭似笑哭笑不得之相。此刻闻听门外脚步声渐近,连忙起身去迎。
  
  “斐庄主——”祁威看见斐然殊身旁的行歌,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祁大侠,好久不见。阿楚,来见过祁大侠。祁大侠,这位是斐某庄上一位小兄弟,楚狂,唤他阿楚便可。”斐然殊为二人简单做了个介绍。
  
  “祁大侠你好。”行歌抱拳道。
  
  “阿楚兄弟多礼了。”
  
  祁威无事不登三宝殿,匆匆见礼之后,哪里还顾得上寒暄他对斐然殊深深一拱手,道:“斐庄主,此事恐怕只有你能调解了。”
  
  “哦?是何事?”斐然殊问道。
  
  “斐庄主可还记得三天前在酒楼调解的那一桩事?”祁威问道。
  
  “是漕帮汉子与金刀王家的镖师之间的纠纷?”斐然殊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光。
  
  祁威叹了一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最近商州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话说金刀王家与漕帮宋家一直是世交,乃商州两大巨头。王家独女王世云还许配给漕帮少主宋连江,欲结百年之好,亲上加亲。可婚期都定了来年正月,王家却突然反口退婚。
  
  这本是私事,算不得大事,却在短短时间内酝酿成了大事。
  
  “为何?”行歌一听有绯闻轶事,兴致就来了。
  
  “因为王家给不出退婚的理由。”祁威摇头道。
  
  宋家上门追讨说法,王家却守口如瓶,只是一味抱歉。宋家表面未说什么,心中已生不满。而此事传到漕帮上下,那些直性子的汉子们,以为王家看不起他们一群粗人,便暗地里给王家下绊子。王家做的是镖局生意,一次两次生意横生枝节,便也怒了,底下人打了几场。终于闹到台面上,两家最终反目成仇。
  
  祁威是漕帮帮主宋万里的大舅哥,宋连江的亲舅舅,又是金刀王啸穹的结义兄弟,与两家都是至交,想从中劝解,却被势不两立的两方逼迫要选边站。
  
  选吧,无论选谁都违背了他的本意,他也无法对另一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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