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第2/2页)他也上了香,又看着承儿从箱子里取东西。
他莫名觉得有点难堪,没话找话道:“你看看,你三婶的牌位一放,你三叔的就有光彩了,跟新的一样。”
承儿手上的动作没停:“那就是新的,我一并换的,之前人还在,那牌位就权当是个假的,如今自是要换真的了。”
他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纸盒,一边拆着一边回头:“您说是不是?”
等半天没人回应,他好奇抬头。
忽见眼前的人脸色苍白,身子在微微战栗着,张着嘴,喃喃问:“换真的?”
这句话被颤抖声包裹,承儿没听清楚,他终于把纸盒打开:“您说什么?”
而后把遗像取出来,摆在牌位下面,又问:“程叔叔,对不起,您能再说一遍吗?”
还用再说吗?
映入眼帘的黑白相片上,永远平静的,有些淡漠的眼睛,薄薄的唇,就是微微笑着,也带着忧郁的凉意。
时光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在他看来,与当年于那书房中惊鸿一瞥的画像没什么区别,他就好像是云天之上的人,往尘世中走了一圈,最后还是一尘不染的回到了云端。
他走得干脆,却让活着的人再难释怀。
心念起于一副画像,最终又定格在一张相片。
午夜梦回看到的都是他,三十年困境没能将他打倒,他想留着这条命等故人回归,可是到头来见到的是遗像。
还有骨灰。
承儿将骨灰拿出来,摆在架子上,架子上只有他,孤零零的,先人们讲究入土为安,死后化成灰是他们不敢想的。
他将这些事情做完,慢慢走到程逸珩面前:“程叔叔,您没事吧?”
“没事。”程逸珩抬起手,那串珠线忽然断裂,珠子散落了一地,他俯身去捡,却蹲在地上,好半天没有动。
珠子滚落四处,一时半会儿找不齐,他大概是不想捡了,半晌后,缓缓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往外走。
“程叔叔,您别走啊,好不容易见着了,等会儿我请您吃个饭,您刚才不是问了我很多问题吗,我还没说呢。”承儿在身后喊。
他脚步未停:“说不说,都没有意义了。”
他非要走,承儿不好再阻,又想到一件事,连忙问:“那您知道夕照桥怎么走吗?我等下要过去一趟。”
他微顿,慢慢回头:“去那里做什么?”
承儿叹了口气:“三叔临走前说,让我有机会替他瞧瞧,浔城夕照桥下面的那艘小船还在不在。”
他的面上未见波澜,如同死水一般沉寂,沙哑着问:“临走前他只有这一句话吗?”
“是。”
“果然眼中只有他的画啊。”他苦笑,眼里是无尽的失落与悲哀,“那船还在,但已经破了,跟他当年《烟雨图》中的‘暮雨沉舟亦自横’差很远了。”
“没关系,我还是要替他看一看的。”承儿点头,“他在很早就跟我交代后事,什么送他回来,什么安排三婶的牌位,唯独这个,是弥留之时交代的,这应该对他很重要。”
“嗯。”程逸珩轻轻点头,“南大街走到头就是了。”
“那您有空带个路吗?”
“我不去!”
他又转身往外走,很快走出孟宅,出门时不看路,撞到了好几人,浔城大多数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是这儿的首富,被撞了不好意思叫骂,还会关切地多问一嘴:“程先生您的眼睛怎么了吗,要不要我送您一程?”
“进沙子了,一会儿就好,不用管我。”
傍晚,承儿站在夕照桥上往下看,正如程逸珩所言,那小舟果然很破了,浅水也不再清澈,枯黄的杂草盖过了水流,从层层淤泥中蔓延。
纵然他深谙国画之精妙在于意境,但也实难想象出烟雨迷离如梦似幻的场景,他有点难以理解三叔为何对这里念念不忘。
浔城的事情办完了,他要立刻启程去上海,临走时去拜别程逸珩,他逗留在此统共也就七日,七日不见,这位程叔叔瘦了一大圈,再见时他骇了一跳,差一点想找他讨要迅速减重的秘籍了。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程逸珩一直面无表情,直到他说想办法带父亲母亲回浔城,对方眼中终于微微泛起了光,但转瞬即逝。
承儿有点难过,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没有一点生气,跟行将就木了一样,和前几天在孟宅刚见他时完全不同。
这个年龄,若自己都没有了生的念想,那只怕很快就要到时间了。
他想了好半天,找出来话劝诫:“您以前不是跟我父亲关系很好吗,分开这么多年了,您不想他吗,我一定要救他出来的,很快的,您千万要等着啊,总不能到最后连一面都见不着啊,这多遗憾啊,对不对?”
“好,等着。”对方勉强笑了一下。
承儿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也想不出其他的话了。
他很快回了上海,先去办理往新安县界的通行证,不管怎样至少得先过去打探一下情况,但这通行证不好办,审核一关根本就过不了,邓幕利用人脉给他私下联系相关的负责人杨处长,意思是让他走走别的通道。
可那杨处长油盐不进,这条路还是走不通。
邓幕又打探到一些消息:“传言杨处长的妻子凶悍,他十分畏内,或许可以从他妻子那边想想办法。”
“他妻子何许人也?”
“不认识,听说家里很是富有,嫁给杨处长的时候带了万贯家财。”
承儿听此话,又叹了气:“那看来还是没戏。”
“不管怎样试一试吧,听说她老家也是浔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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