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梧桐新箫咏璇玑•下

23 梧桐新箫咏璇玑•下 (第2/2页)

窅月只得放手，缩进那温暖被衾中去，悄悄以手抚腹，面上温柔笑意将她绝色容貌添个满怀，再无人能及。
　　
　　冰砚为清妩披上银狐裘御寒，这雪白裘色与她素日流岚相映，更觉冷清，瞧得她连连皱眉，轻轻嘀咕一句，“往后该用那件紫貂裘了。”
　　
　　阁外云沉风急，不知何时下起的雪粒子，纷纷扬扬，撞脸微有刺意，绿绮忙携了一把绢绸墨伞追来，递于冰砚手中，后者点头谢了，绿绮又一路小跑回去。
　　
　　绢绘墨彩的绸伞一开，头顶一方晴空顿现，是竹枝绣叶的景色，在这飞雪日间，倒也应景。一阵风过，吹得雪粒盘旋飞舞，簌簌掠过清妩鬓边，留一丝残韵，添一分绝尘，瞧得冰砚又是一怔。
　　
　　“你看什么？”清妩笑极问她。
　　
　　“小姐真好看。”冰砚喃喃道，一眨不眨盯着她如雪砌般的容貌，即便是天上广寒宫中仙子，也不及她一分琼凝之色。
　　
　　清妩掩唇笑了，眼眉生辉，心中却不知为何荒芜起来。
　　
　　才踏进蘅晚阁，就见林曾航一身绒衣素袄执剑等候在内，棉衣虽厚，依然挡不住他清新之息，伫立端姿，蓦地想起那清风之姿的三皇子沈莳言来，五官并不十分出色，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度，像晨间第一缕微风，吹散雾寒霜冻，直沁进人心脾去。可惜他被逐至西疆，即是再卓越的才干，也要一生埋没了。
　　
　　“将军何事？”清妩拂一拂衣袖，携下纷纷落雪，看得他一呆。
　　
　　林曾航迅速回神，“外头来了内侍，说是皇上召见王妃。”
　　
　　“是吗？”清妩闻言微有惊异，须臾复又平静，唤一声冰砚，“替我换一套宫装吧。”
　　
　　一柄鎏金鸾凤青色梨花肩與缓缓停至佑德殿偏阁，清妩搭了内侍的手下来，回身一望后头那间主殿，虽是焦痕不再，屋架却光秃秃横在空中，顶了一层冰雪。前些时日皇上下令修缮主殿，这才建到一半，于恢弘的佑德殿宫中看来分外突兀，只盼能恢复昔日风采便好。
　　
　　一路行来，清妩觉察出一些凝重气氛，甚至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不免心中大警，端起谨慎来。
　　
　　侍女层层将绫帐撩起，一股浓浓药味弥漫，呛得清妩皱眉，最后一层明黄烟罗被起万撩开，挂进玉带钩中，她终于瞧见病容满面的沈儆，几日不见竟似老了十载，鹤发皑皑，似乎比冰雪更白。
　　
　　清妩雍容跪下，恭顺道，“臣媳见过父皇。”
　　
　　一阵强烈的咳嗽声迎面而来，沈儆已无暇伸手挽她，起万忙上前为他捶背顺气，清妩亦乖巧递上手中锦帕，端端一副慈父爱女模样。
　　
　　“朕这旧疾真是迫人，怕是好不了，咳咳……今日叫你来……是要给你一件东西。”说着他扬手一挥，便有内侍捧了一件衣裳上前。
　　
　　“这是你母亲当年最爱的衣物，是蜀地特产的单丝罗，又以苏绣蹙金法将华彩孔雀绣入，再匀以泥银，绣上花枝，是你外祖父花重金定制的，天下仅此一件，千金难买，如今我把它还给你，算是……物归原主。”沈儆一口气说完，竟半晌缓不出，急得起万连喊，“皇上，龙体要紧，可别再说了。”说着又去为沈儆抚背，不意露出指间微小红肿，被拂尘悠悠挡了，化作无形。
　　
　　清妩翼翼接过，此衣果然精致若天物，莹薄如轻容，衣上孔雀若隐若现，栩栩如生，似要开屏争辉一般。未想昔日母妃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真真叹息。
　　
　　沈儆切切望住她，微弱说一句，“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若望林翳深处究，唯有朱雀金翅展，切记，切记。”
　　
　　清妩惘然，一时不得其意，又见他催促不迭，只说，“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清妩只得将衣服收起，小心放入锦盒，再轻声道一句，“父皇好生养病，臣媳告退。”
　　
　　身后层层烟罗放下，似将那君王与外间生气缓缓隔开，实实拢进那不为人知的秘密深处。清妩捧了锦盒坐进肩與，细细回味沈儆那番话，霍然惊醒，不由回头去望，却见风雪交急，连那偏阁匾额也不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