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花火
一 花火 (第1/2页)纸钱落到地上，火便“腾”地燃着起来，火苗撕破暗夜，飘摇着舞动着在夜空中荡漾，像注入了游魂般惨淡的形迹，又像是浴火重生般的仪式。
曲晴微闭双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明忽暗的火把映照着他长方形的脸庞，在那张脸上幻化出阴晴不定的形象，火焰虽明，他却转身走入黑暗，众人看着他背过的高大身躯，在火光与暗夜交融的地方，遥见他的手轻轻地挥了挥。
漫天飞舞着燃着火焰的钱，照亮了那一片天空，十五座坟包错落有致地排布在那片空旷的大地上，古怪中带着一种令人气窒的神异。火光又再散开，黑暗中忽有一种尖锐而杂乱的声响传出，靡靡之音，洞人心腑。但这时，四野里却同时有白亮的寒光闪耀，夜幕下，几百人抻长着脖子，目中射出惊恐的神色，在漫天飞舞的纸钱中探寻，那是天外纶音，还是索命亡魂？刀光闪耀，寒芒吞吐，却俱都在那诡异的气氛中笼罩着。
曲晴的背影没有动，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塔、一座山，他的声音很镇定，所有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才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刀，感觉到自己活着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手中有刀就意味着操着生杀大权。
声音渐渐消寂，火把将十五座坟围拢起来，这时，有花在绽放……
花开放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极低的声音，“滋”，这是什么声音？叶片展露开来，一滴滴鲜红的液体从花瓣上滴落下来，红的像血一样，火把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遏止，火焰突地紧缩，一瞬时，有低吁声传出，钢刀霍霍，但众人都向后退去，花开放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血流出？
十五座坟头，十五朵花，十五朵花在竞相开放，花里流出的是血，这是什么坟，这是什么花儿？
曲晴缓缓转过身，走到火把集中的地方，他撩起长袍的前襟，坐在当中的一座坟上，那座坟上的花儿最大，开得最艳，流出的血也最多。但曲晴的目光直勾勾的，只有杀人时才是这样的眼神。
“挖，把他的根茎叶全部挖出来！”
火把静静地燃烧，坟包也在一点一点变平，渐渐地露出里面的东西，挖坟的人，想要挖出什么？
曲晴的手掩在脸上，就好象在黑暗中沉思，他身后的花儿仍在开放，一片花瓣已触到他的身上，鲜血在他的衣上扩散，曲晴还是没有动，他的手指却深陷入坟中。
众人惊得呆了，这花儿的茎叶竟是有如孩子的身形，只不过是扭曲的，扭曲得奇奇怪怪，扭曲得给人一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一只苍白的手臂托着那孩子般的花儿。
一个人终于控制不住了，他一刀斩了下去，口中大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漫空中一线血红飞扬开来，像雾一样飘渺，轻轻柔柔地将他覆盖了，他眼看着自己的头被“雾”吞没，却偏偏像个死人一样定在那里。
然后他的眼睛急剧地膨胀突出，脸上的肉干瘪、溃烂，他口中发出“荷荷”的怪叫，却好似被一种神异的力量攫走了灵魂一样，只是痉挛地颤抖。
曲晴拎起了他的尸身，将他的头塞到花儿断裂的伤口上，于是，又一幕神奇的现象发生了。像泉眼般的喷涌，血液冲进花儿的身体，花瓣在扭动，血液在狂喷，这花儿在饱尝着血液的浇灌，茹毛饮血，这究竟是一朵什么样的花儿？
火光中曲晴的脸已泛做淡青色，他低沉地吼了一声：不要再碰到他！
所有的人在抖，火把在夜空中摇曳，但是在火光中，每个人的脸也如同血一样。掘墓，为什么要掘墓？
“挖到下面的人，但是谁也不要动到他们！”曲晴依旧用手遮掩着面庞，背靠着花儿，花瓣在开放，在延伸，血就要滴到曲晴的身上……
血一滴滴流下，即将浸润到曲晴的身上，但这时，寒光一闪，血滴破碎，曲晴巍然不动，刀却牢牢钉在坟头，花瓣就蜷缩在刀的“范围”内。曲晴轻轻靠了靠刀把，刀就将那花瓣又压弯一截。
十四座坟墓已渐露出底下的端倪，十四只苍白的手托着十四朵长着婴儿般根茎的花儿，诡异得令人的心底发毛，但所有的人没有停手，虽然已经有汗湿透了他们的衣襟，但却是-冷汗。
微风吹来，火把开始摇动，人的心也像那火把一样……
夜半天空，苍穹无限，人面红花。没有人应声，只有风过而带出的刀声，但所有的人没有动，站得很直。曲晴也站得笔直，远远地望去，像兵马佣中的将士。他们站在十四座坟旁。至此时，只有一座坟没有开，一座中间的坟，曲晴就站在那座坟旁。
十四座坟，十四个赤身裸体的人，肤色白得没有任何血色，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骨肉均匀，坟墓下居然有这样完整无缺的人？十四个人意态安详，脸上带着婴儿熟睡时酣美的笑靥，十四个人手中托着十四朵花儿……
风愈加强烈起来，扫过十四个坟墓中的人，扫过十四朵开放的花儿，也扫过这一群心都快凉透的掘墓人。
曲晴低垂的头缓缓地提升起来，眼神直勾勾望向远方，风在这时，将他的散发拂向身前，曲晴的手就突然握住插在坟墓上的刀，刀光就突然闪现空际，花瓣在这一刻极大限度的释放，鲜红的血滴被花瓣抛向空中……
刀光映在空际，是一种赤火力量的结合，虽在夜色的覆盖下，仍展露出咄咄的霸气，血滴飞散，扑向曲晴……
苍白、点血，一线缤纷二十八点花。
那声音恍似来自地狱中鬼魂般的*，又恍似赤子顽童毫无顾忌的裂心撕肺的悲切之音，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诡异之声，这声音传出来，每个人非但没有喜悦，却如同身受般体会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恐惧超越死亡，是一种令心灵不得安宁的靡靡的躁动。
十四个人，二十八道血痕，二十八道血痕分布在苍白的脸上，从眼睛正中一直拉到嘴角，然后十四个在坟墓中已死去的人就突然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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