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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前缘往事休

40 前缘往事休 (第2/2页)

顾颂清微微白了脸色,却仍戾笑道:“夺雁令已消失二十余年,怎可能重现江湖,必是这张狂小儿满口胡言!”
  
  不料旁处斜插过一柄利剑,飘逸灵动间杀气横生,只觉那身形飘渺如烟,却步步紧逼,急得顾颂清左隔右挡,毫无招架之力,他脑中突地精光闪过,惊愕道:“莫非,莫非这是……”
  
  “不错,这正是杨严尘的绝学流樱飞雪!”
  
  三尺青锋泛着白光横在颈间,那顾颂清万念俱灰,颓然跪地,头上发冠已散,花白长发迎风乱舞,黄叶沾身,凭添了几许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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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鹅黄飞处,小径掩香。在渐渐深浓的秋意下,人人都缄默不言,似乎并不为诛贼伐逆的圆满而兴奋,只有他,清清和和地笑着,每日东游西逛,仿佛真是悠闲惬意得很。
  
  阿絮只在晚宴上悄悄瞧过他几眼,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解释,却怎么也不愿开口,宁愿这样一日一日拖下去,仿佛多等一些时日,他便能多留下一天。
  
  这样淡泊的人,本该毫不起眼,湮没于众生之下,可她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就像是刺破黑暗的万缕阳光,温暖她冰雪般的世界,又像是细润无声的春雨,穿透肌肤,渗入干涸的心田。
  
  看尽了百花凋零,知道再美的春景也会肃杀成灰,再深切的感情也会有彼此淡忘的一日。这样躲着不肯面对,又能拖得了几日呢。
  
  五日之后,她终于逼着自己扬起笑脸:“罗大哥,今日秋高气和,能陪我去集市上逛逛么?”
  
  街市仍旧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仿佛人世变幻光阴游走,小贩的叫卖声听到耳里却依旧熟悉而又亲切。
  
  她犹移了很久终是指向摆在角落里的暖玉狮子:“这个,好看么?”
  
  他淡淡扫过一眼:“嗯,狮子戏球,是挺精致的。”
  
  而后又没了言语,阿絮咬着唇直直盯住他:“是否觉得,跟你以前买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笑意如初:“是么?我记不得了。”
  
  那样平淡的语气,好似记忆里真的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她直咬得唇红欲滴也不愿挪步,狠下心飞快从他袖间摸来银两,买下那暖玉狮子急急攥进掌心:“不记得也没关系,如今这个总该算是你送我的吧。”
  
  他微微定睛,似是探寻,末了摇一摇头:“何必如此。”用他的银子买下,便成了他送的吗?那个曾被她狠狠摔碎了的,便能用外表一般无二的来替代吗?
  
  秋风瑟瑟间,他的笑容清冷,而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亦是一瞬便散了。
  
  “这便回去了吗?”天色未晚,她很有些依依不舍。
  
  他却斜倚着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语气寻常,而在她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他终是要走的,离开这里,离开自己,兴许原来的她是有些恨意的,恼他的云淡风轻,他的满不在意,可在这分别之刻,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多想一想,便已释然,她微微笑着,认真说道:“那便回去吧,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后院的几丛桂树已泛起袅袅幽香,在斜阳的微薄光影中显得格外素雅娉婷。他低下头看着她,安宁的目光中带着不变的温柔:“桂花留晚色,疏影淡秋光。你看,这里可好?”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抬眼,将目光融入那沉沉暗涛之中:“我一直以来瞒着你许多事,也曾戏耍于你,虽蒙你不怪,可心中实是愧疚难安。而今,不管我多么的不愿意,万事已无回转余地,只盼把因由来去细细相告。”
  
  他垂目笑了笑:“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要嫁的人是承豫王世子陆玄昭。”
  
  阿絮微睁大眼:“你怎的知道?是大哥告诉你的么?”见他笑而不语,更是心觉孤凉,“你猜的不错,陆玄昭将会是霏凤公主的驸马。”
  
  她直言而出,平淡已极,仿佛讲述的是他人之事:“陆玄昭是承豫王世子,将来是要世袭王位的,他虽不姓楚,却是我苍宫楚氏至亲的亲人,历朝苍帝都会将公主嫁入承豫王府,其中也不乏凤殿的主人,所以陆氏兄弟与我也算是表兄妹了。你应当知道,公主因为外嫁所生子女后代往往失去皇族的身份,而凤殿有其至高无上的地位,虽不曾列出法典规矩,却是长久以来的惯例使然,以‘凤’命名的公主历经几代必须回归王室血统,以维护血脉的纯净高贵。我娘亲和外祖母都是嫁给了平民,所以到了我这一代本就该与王室宗亲联姻的。只因我之前年岁尚小,陛下未曾提及,我娘想偷偷替我觅到如意郎君,往后便无需再受重锁深宫之苦,可惜我那时只顾着嫌弃你讨厌你,无法体会娘亲的爱护之心,机会眨眼而逝。去年回了宫,陛下怕我再次私逃惹事,便急急定下了亲事,转赠玉琅神珠作为信物,那便是再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了。后来爹爹想借寻找神珠之名以五公子之力除去顾颂清,一是想考量一番年轻后辈的本事,第二也是为了解你我这段孽缘。我本觉木已成舟再无可变之由,又因心中介怀,便不敢邀你来凤殿,可我们也确实有缘,见着了面,我心中反是舒了口气,便极力求陛下放我出宫,想与你作一了断。”长长一番话,她缓缓道来,极是轻慢幽长,言语中的寒意就像是严冬深处的冰雪,透着揪痛人心的疏凉。
  
  他一直静静听着,连眉头也未皱一下:“苍帝不是怕你私逃么?怎会允你出宫?是答应了什么条件么?”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是那样的冷静自持,连这一点小小的疏漏都能立即察觉。她眨眨眼,眸中似忽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嗓音也愈加黯然了几分:“明年开春的时候便会成亲,从那以后永随驸马不得出宫。”
  
  “原来如此。”他像是将一切都了然在握一般,微微颔首嘴边噙笑。转目望去,日已落,红霞离散,云霭催行,那一弯白月隐在朦胧雾气里,幽暗不见光华。
  
  仿佛被那样淡漠的表情刺痛,阿絮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吃惊?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所以才会用那个可笑而又可恨的理由搪塞我的?”
  
  他收回目光,定睛在那双盈盈水目上:“我并非神通,哪能什么都猜得中呢。再说公主之于我,说是齐大非偶也是事实啊。”
  
  为何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她双手握拳,扭过脸哽着嗓子道:“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肯承认舍不下我呢?”
  
  天色渐暗,他看着她的泪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滑落,凝聚在尖尖的下颚上摇摇欲坠。黑夜或许能掩盖万物众生的虚浮表相,却隐不去那样忧伤而又绝望的眼神,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比苍云顶上终年不化的冰雪更难消融。
  
  长久的默然之后,他还是抬起手抹去那带着苦涩的泪水:“舍不得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分别?再说这世上从来没有我舍不得之物。”
  
  你果真是铁石心肠,不想让我为难便如此狠下心来!她只觉肺腑内酸意泛滥,满满的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早就心知肚明,恨意会掩盖那不得不离别的伤痛,我的傲气也不允许我低声下气地乞求,你既然这样善解人意,那我便成全了你!
  
  她仰起脸直勾勾瞪着他,月色朦朦迷迷,他的眉目半隐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她便上前半步凑到跟前:“你真的不怪我么?一直以来都是我不知好歹,没有珍惜,还存心欺骗于你。”
  
  他隐约笑了,比凉薄的月华更显萧然:“告知与否,结果并无不同,不要觉得愧疚,你并没有欠我什么。”
  
  被他一眼看穿了心思,她只好倔强地直起嗓子:“我才不愧疚呢!”你既然不怪,那我便无需愧疚!
  
  像是猜到了她会有这般反应,他轻笑出声:“那便好,我也放心了。”
  
  见他如此模样,阿絮索性正色道:“你就真这么放心?放心我和别人成亲生子,与你永不复见?”
  
  “情浓的时候生怕哪一天会分开,可既然明白不可能相守,反倒放得下了。你喜欢谁,与谁成亲,往后能否相见,和我都再无干系。”他一字一句地回答,眼神极是认真,想来都是肺腑之言。
  
  她听了也不恼,只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你一向都是这么洒脱的,那好,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挂念你了。你也忘了我吧,人生几十载,这段记忆只怕想起来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美好,还不如什么也不要记得,就当做从没见过我这个人!”
  
  她已将话说到了绝路,只想断了自己的满腔之愿,却在他温和轻柔的笑容中痛到极致,“好……”
  
  听见这个“好”字,她只觉心口欲裂,猛抓住他的衣袖,微微俯下身子,想要靠近,却又觉咫尺天涯。酸涩的眼眶中盈满泪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到,只紧紧攥着指间的那一抹青云。
  
  这样飘渺不羁的云啊,在山巅从容而过,不论她怎么仰望,怎么呼唤,都不会有片刻停留。
  
  噙不住的泪珠儿滚落,她缓缓闭上眼:“我一定,一定会忘了你的……”忘了你,我才能不带遗憾地离去,忘了你,我才能记得自己应负的使命,也只有忘了你,我才能度过这漫长而又寂寞的人生。否则活着,记得你,也有如死了一般。
  
  寂寥空无之夜,满目淡烟衰草,那颀秀而消瘦的背影,便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印象。她没有问他会何时离开,亦没有再去乞求他的款语温言。路已到尽头,何以为继?前路茫茫,她知道,那片刻的温柔,是怎样都留不住的。
  
  一步一步踉跄着回屋,脚下虚浮不定,仿佛每走一步,踩下的都是碎落了的真心。桂花的幽香如一缕轻烟,在寂静的夜里沁人胸腹。而她却只记得林兰的清雅香气,萦绕在鼻翼间,挥之不去,哪怕已薄淡到几不可闻,也依然觉得充溢在周围,仿佛近得触手可及。她想,她对他的感情也是如此吧,如一道绵密的网,在她的世界里铺天盖地,她每每强作镇定地选择忽视,却终是逃不过内心的悸动。
  
  所以说是要忘了他,又谈何容易呢。情如一缸美酒,满溢而出了虽是可惜,可缸底空空了则是扼腕之痛。他的平静淡漠,曾经是她最深的恨,可将要离别之际,脑海中越是盈满了他曾经的话语。
  
  他说过:世上有很多东西,即便是努力了也依然得不到,只要尽心就好。
  
  他说过:天下间本无绝对的公平,若在心中一直纠结难解,则会永远生活在仇怨之中。
  
  他说过:有的人喜欢回顾前事,他却不明白,过往不但不美,反会横生怨念,聪明的人当莫要再去留恋。
  
  他也说过:你既是多情,却也无情,宛如翩翩柳花,随风而散,本就该不拘于一处,“絮”这个字真是再适合你不过了。
  
  她不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否真如表面那般镇定自若。看着那几无血色的唇间吐出一句句凉薄的话,如今想来竟也能心平气和,只因她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所有她不懂的、她难解的,他都替她想到了。
  
  山水无言,月下孤凉,而人更是缄默不语,她靠坐在窗边,半闭着眼,一瞬间只觉身在虚无幻境中,隐约听见袅袅尺八声,伴着清风淡月,独绝悠长。那就像是一个梦,是她企盼了很久,也幻想了很久的美梦。
  
  在中原大地上失传已久的音律,在梦境里萦回在耳,不知要缠绵到几时。她失神地望着庭院里风吹黄叶漫天,恨不得隐匿在那样肃杀的秋风中。这一方的黯然月色,虽未见有多华光普照,也总能在黑夜里照亮一片天地。正如心底淡淡的情意恋恋不去,虽是如丝如缕,却是强风暴雨也毁不去的坚韧。
  
  月儿升了,划过中天,又慢慢落下,她高高仰起脸,目光随着那月色从莹莹生光转至幽暗不明,那种执念,仿佛是临到了末路,连挣扎也不可能,就那样眼睁睁看着,等着……
  
  尺八声时断时续了一个晚上,她也便听了一个晚上,到后来,浑浑噩噩的,不知何时睡去了,蓦然惊醒的时候,才知他早就走了。
  
  他与谁都没有话别,只在若萧追出去的时候说道:“不必挽留,早走与晚走,并没有什么不同。若为知心好友,你我情意相通,当然也无需道别了。”
  
  猛然推开的房门迎入一阵疾风,吹得纱帘狂飞乱舞,空荡荡的桌面上什么都没有留下。他走了,是真的走了……
  
  忽觉满腹情言爱语焚烧在心头,而能说出口的,唯别而已。而他,却吝啬到连一句“告辞”都不愿留下。
  
  她呆呆立在小屋内,看着不染纤尘的桌面,平整如一的床铺,仿佛他根本不曾留宿在这里。愣怔了许久,才觉泪满面颊,尖锐的疼痛刺在心口,痛到不能言语。难道今后真的再不相见?难道这段将述而未述的感情,真的就这样永远终结了?
  
  她不觉无限怅然,在他潇潇洒洒地来,与她走了一段充满了欺骗和谎言的路,无因又无果,而后又如白鹤般翩然离去,在她以为这不过是蜉蝣落水,轻点涟漪,想要抛却脑后的时候,才知这感情实是缱绻深浓,叫人魂牵梦绕,远比一生还要漫长。
  
  来不及抹去腮边的泪水,她飞快地奔至大门外,望向那早已渺无人影的去路,无声喊道:我后悔了,我不要忘了你,我会一直记着你,在我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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