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夜听春雨
11 一夜听春雨 (第1/2页)“喂，再叫一声嘛，再叫一声我听听。”阿絮缠得他没完没了，从楼上一直到楼下，都坐到桌边了还嘟囔个不停。
可人家就是不说话，她只好撒娇道：“我方才没听清楚，大哥你就行行好再叫一声吧。”
也不顾有小二在一旁，扯着他的衣袖摇啊摇的，活像要糖吃的小孩，他扭不过她，便只好轻唤了声：“阿絮。”
她又等了片刻，确定后头果然没姑娘二字，便乐得眯起眼，而他也在唇边弯起了浅浅的弧度，虽然无甚出奇，可这样一个恬静的笑却如绿波中悄悄绽放的玉莲，明月冷亭亭，蕊开清香曳。阿絮瞧着他喜滋滋说道：“臭骡子，你猜我昨晚去哪儿了？”
那清澈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几个圈，丝丝笑意漫及眼角，阿絮猛然想到他昨夜似乎说过在花楼瞧见自己了，可是，那地方自己不能去，难道他就能去了？念及此处，她不由气鼓鼓道：“你是不是也去那风月之地了？否则又怎会看见我呢！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做一套！”
他含笑：“我不过让你别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散心，哪里错了？”
“你，你……”她咬着唇，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眼珠子溜溜一转，压低了嗓音嘿嘿笑道，“给你讲个怪事啊，昨夜我去了那万通镖局，看到地上画满了白色的人形，好吓人的！一开始我还真怕有什么鬼怪忽然跳出来呢，结果啊，我走进内室的时候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我虽然怕得要命，可也想瞧瞧鬼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便追了出去。那妖怪果然厉害，我满满一把钢针甩出去都扑了个空，本姑娘轻功也算不错了，可费了吃奶的劲儿还没摸着人家的衣角，更何况那妖怪还是走走停停，似乎在等我跟上去。最后他终于消失了，连个影都没剩，我一看原来已到了外墙根处，那妖怪是想把我引出去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他依然面容不改：“哪里奇怪了，他是好心，你莫要不领情。”
阿絮扬了扬下巴：“哼，我偏不领情，要不是他的话，我就能见到更大更多的妖怪了，追出去的那番工夫内室里肯定是群魔乱舞呢！”
他收了笑掩口咳嗽几声：“你就不怕被鬼缠上惹祸上身？”
“怕什么，这些个小鬼小怪我才不放在眼里呢，我阿絮从小就喜欢捉鬼，最好打得他们连鬼话都说不出来！”
他摇摇头：“还是那孩子脾气。”
阿絮笑着凑近：“好啦，你是老夫子，我是小孩子，咱们正是绝配呢！”
紧紧盯了他的眼眸，看那碧水轻晃，一道光华瞬间便隐没在阵阵涟漪之下，阿絮失望之余胡乱往嘴里塞了点东西，又小心问道：“你晚上睡得可好？”
他点头，阿絮撅了嘴委屈不已：“你倒好，果真像个骡子似的，到哪儿都安稳，可是没有你在旁边，我竟然睡不踏实呢。”
她边说边斜睨过来，仔细打量他的表情，却见他垂头又是几声轻咳：“你看我如今白日里也经常咳嗽，到了夜间更是……会吵到你的。”
她咬着唇，面上委屈更甚：“是我昨日没和你商量就要了两间房的缘故吗，你生气了？”
他好言道：“我并没有生气，真的是怕影响你休息啊。”
见阿絮气哼哼的模样，他将那纤细的指尖捏在掌心，用拇指轻轻抚动：“你要与我分开住，本就因为想夜里偷着出去，你有自己的私事，我不会横加干涉，也并非不肯放你在外头乱跑，只因最近江湖上不□□宁，你也知道一路以来常有人暗中加害，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他忽又轻轻一笑，“其实，话说回来，你我孤男寡女的，也确实不该那样的，之前是我疏忽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他很少说这样长的话，也很少这样明白地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手上的温暖倏地消失，望着他文雅地喝着粥，阿絮眼中渐渐泛起冷冽的光芒。
早膳后，她勾起颊边的发丝打着旋儿：“喂，咱们不如快些上路吧，你不是说这城里不安宁吗？”
见他颔首，便又问：“从这里去轩州没有多少脚程了，要不我们走棉水那条道？”
话音刚落，他侧首直直看过来，似要看穿她心中所想，她定了定神：“嗯，我也知道会稍微绕了点远路，可是就想走走别的道嘛，听说那边的风景不错。”心中却道：你之前也不是绕了好些远路，做了好多白费力气的事吗，现如今我要绕道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
他目光幽幽，深深望入她的眼眸，末了才低声道：“既然决定了，那便走吧。”
她高兴地跳起来：“臭骡子，你可真好！”
谁知才行了一天的路程，大雨便又不期而至，因了上次的事，阿絮再不敢在雨天赶路。老老实实落脚在客栈，倚在窗边，听雨声缠绵，那声音悠然清脆如瑶琴拨动，晚春的夜，有种魅惑的温暖，似乎这雨，也带了百般柔情万般思绪。
她不知道，另一间屋的他，是否也喜欢在夜幕下赏雨，当所有的声嚣都被雨滴声所掩盖，当世间的浮尘皆被荡涤一净，这应该就是最美最动人的景致了。
第二日一大早，她兴致勃勃拉他去到棉水畔，指着水面上升腾的雾气开心不已，他无奈地将油纸伞又朝前挪了挪：“瞧你袖子都湿了，乖乖站着看不就行了，小心又染上风寒。”
拢了她的手捂得暖些了才又道：“我去买些吃的来，包子好吗？”
阿絮频频点头：“好好，快去吧！”
把伞塞进她手里：“撑好了，别又乱跑，我去去就回。”
见他走远，阿絮又往堤边近了几步，并不宽的江面，却因朦胧的薄雾而显得烟波浩渺。渐渐地，云中似飘来一叶小舟，轻轻荡漾，如步仙境。渐行渐近，她的眸子倏地睁大，那船头立着个人，玄黑衣角飘飞，狷狂的黑发不羁地披散在身后，更勾勒出刀削一般冷硬的下颚，那眉眼俊朗阴沉，似沁透雪色的寒玉，周身溢满令人无法忽视的冰冷煞气。
细雨将那头乌丝笼了一层水雾，像旌旗般猎猎生风，他微微扬着头，清冷而傲然，一把环柄大刀怀抱胸前，被雨水润湿后益发显出冷厉的寒光。他就那样遥遥立在船头，任风雨侵袭也纹丝不动，那一身傲气横流，如蛟龙乘云，可上九天！
绵绵雨不绝，他亦如雕像般伫立，直到船舱口闪出一片淡蓝色的衣角，他才转过身弯腰躲进舱中。
雾气似乎更浓了，终于，那最后一点墨色也消失在视线中，阿絮失落地兀自凝望着，连他的呼唤也未听见。
“在看什么呢，如此出神？”
阿絮依然怔怔看着薄雾袅袅的江面，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情境中，他接过伞，朝她看的方向注目良久，这才又问道：“怎么了？今日雨大，江面上雾气如此之重，恐怕看不出什么吧。”
阿絮微微垂下头，任额角的发丝遮住脸颊：“是看不出什么。”
“可你偏偏看到了，对吧？”他将冒着热气的纸包塞进她手里，又用暖热的掌心贴上那冰凉的手背。
又瞟了眼雾蒙蒙的江面，她忽然嘻嘻笑起来：“你猜我瞧见什么了？”
“除了船还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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