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中谁演枯荣,洞里劫起微尘 第六章 滴血生叶
岁中谁演枯荣,洞里劫起微尘 第六章 滴血生叶 (第2/2页)“是我爹在吹箫。”施忆抬起螓首,“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坐在屋顶吹一首叫作《望忧》的曲子,说是吹给我娘的。”
“很好听。”洪觉赞道,“只是有些凄然。”
“是啊,大约爹也很想娘亲吧。”施忆恻然,“望忧望忧,到底是一望无际的忧愁,还是忧愁太盛,已经可以用眼睛望见……”
“虽然吹箫的人充满了忧伤,但是希望听到曲子的人不要忧愁,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洪觉眯着眼睛,似乎沉浸在箫声中。
“呵呵,你这呆子又懂什么?”施忆展颜笑道,“人家都说我爹的皮影好看,其实我觉得他最擅长的,却是给我娘吹箫……爹说我娘最喜欢听他吹箫。”
“你说你娘听得见么?”
施忆沉默了一会,道:“我爹说,如果两个人的心里都十分思念对方,那么不管隔了多远,也是听得到的。”
“是么,好神奇。”
洪觉突然抬头望天:“就像这月亮,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九州的每个人都能看得见。”
“嗯……”施忆望向那悠远深邃的夜空,一时痴了。
“我想学那个。”洪觉突然道。
“嗯?什么?”施忆有些神思不属。
“我想学吹箫。”
“呵呵,没想到你看起来呆蠢,心思却挺花,是想以后吹给哪个女孩子听么?”施忆被他逗得一乐,“那你爬上去跟我爹说吧,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他这时候什么人都不理的。”
“嗯,我知道,从他的箫声里可以听得出来。”洪觉兀自望天。
施忆看着这个白脸少年,只觉得他今晚忽然变得十分聪明,说出了很多不一般的话来,心下却不肯承认,撇嘴道:“装!”
洪觉呵呵一笑,仍旧静静听那箫声。
……
长夜漫漫,倏忽已过去两个时辰,箫声骤然歇止,只余最后一个音符在漫空跳跃。
“怎么不吹了?”洪觉四下望去。
“嗯?也许爹吹累了,走了吧。”
施忆揉揉惺忪的睡眼,却感觉自己正倚着一个温热的事物,她晃了几下羊角小辫,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不知怎么睡着了,还靠在了这呆小子的肩上,当下小脸羞得通红,一顿粉拳砸下:“啊!啊!你怎么靠过来了!”
洪觉被她打得不知所措,连忙喊道:“是你自己靠过来的!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施忆也不管他分辨,仍旧狠狠砸道:“你还敢说!我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主动靠进一个男人怀里?”
“真是这样!”洪觉一边后退一边叫道。
“我管你!”女娃儿蛮横道。
两个人就这么翻翻打打,不知不觉一点点移向那株枯树,正躲避间,洪觉冷不防脚下一滑,直往那株树倒下。
“啊——”两人同时惊叫。
施忆吓了一跳,急忙去把埋在树杈里的洪觉扶起:“你没事吧?”
“嗯,没事。”洪觉从地上撑起,双手却火辣辣生疼,低头一看,两只手掌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啊!你的手!”
施忆满是焦急愧疚,连忙用身上的袍子去给洪觉擦血,却怎么也擦不完,一时急得跳脚:“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去拿东西给你包扎。”说着飞快冲进里屋,不过片刻又提了一个小箱冲了出来。
“疼么?”女娃儿边给洪觉裹着白纱,边关切道。
“不要紧的,我一点也没觉着疼。”洪觉看着手上越滚越厚的纱布,木讷道:“不用裹那么多的。”
“不行,你刚刚还在流血,止都止不住,不多包几层怎么行!”施忆瞪了洪觉一眼,又低头认真包扎。
“唔……”
洪觉由着那女娃儿摆弄自家胳膊,神态说不出的温柔细致,不由吃吃道:“其实你不凶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施忆身子一颤,满面生霞,啐道:“白脸呆子脸皮真厚,稍对你好些,就开始油嘴滑舌!”手下却仍自动作。
“好了,你看看可有什么不便。”过了盏茶时间,女娃儿终于收拾停当,对洪觉说道。
“嗯,很好。”洪觉活动几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然后去看施忆,却见她满脸污垢,衣服上尽是血渍,心下不由愧疚,道:“害你弄脏了。”
“没什么,本来就是我不好,连累你跌倒。”施忆把脸一抹,道。
“嗯……”洪觉方要再说,脑中忽然闪过那株枯树,惊呼道:“那树怎么样了?我不会把它砸坏了吧!”
“啊!”
施忆低呼一声,俏脸煞白,转头便往外冲去。洪觉见状,愣了一下,也飞快跟上前去。
只是等他们冲到枯树面前,又自吃了一惊:
只见那株枯树仍旧孤独伫立,只是几条稀疏干瘦的枝条上,不知何时生出几片碧绿嫩叶,正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两个少年男女互相张口瞪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哈哈,它长出叶子来啦!它终于长出叶子来啦!爹,娘亲就要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见着我娘了!”
寒夜老宅骤然爆起阵阵欢呼,久久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