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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 (第2/2页)穆玄英的目光不由地追了上去,循着蜻蜓的飞行轨迹,一时神思不宁。
蜻蜓飞啊飞,飞到翟军师的肩膀上停住。
穆玄英眼睫一抬,正对上翟季真的眼。
他当下心神一凛,以为自己开小差被军师逮个正着,便有些羞愧。紧接着,他却注意到翟季真的眼神不对。
不是不满,也不是揶揄,而是关切和担忧。
信回到了谢渊手上,这下,又多了一个人用关切和担忧的眼神看着穆玄英。
穆玄英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红蜻蜓来了又去,然则再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玄英。谢渊喊他。
穆玄英恭敬行礼,盟主。
这事交给你,你带这位五毒教的兄弟去趟信塘驿站。谢渊走下首座,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曲云的来信交给他。
一贯威严赫赫从未徇私的谢盟主,仔细端详着他,重重道了句:万事小心。
“那个老匹夫!”莫雨听到这里就跳起来了,满脸怒不可遏,“你变成这样肯定就是他害的!”
“莫雨哥哥你先别激动。”穆玄英去抓他手臂,快触到时,猛然想起碰是碰不到的。
为什么他老是忘记这点?
穆玄英的手僵在那里,脸也是一黯。
他一举一动莫雨都看在眼里,心亦一沉。
穆玄英低着头,苦笑了下。而停在半空伸向莫雨的那只手,手指正慢慢蜷起,被手臂带着,一点点向后缩。
从莫雨的角度看见他唇角抿起的弧线,心沉得更厉害。
“等等……”莫雨突地出声挽留。
月色泼了一地,映得人面愈柔,风自窗门而入,吹得心泛千波。在这样的月色和夜风里,灵魂出壳,飘落他乡的穆玄英眼睁睁地看着莫雨的动作。
莫雨神情专注地伸过手,于虚空之中,托住了穆玄英的手。
明明没有碰到对方,不可能有实体的触感。最多最多,也不过感觉到于指尖掌上,轻轻掠过一阵风。
但在他和他的目光里,两只手就像真的握在了一起。
穆玄英忽然有点想哭。
“抓紧一点不要放,我想丢都丢不了你。”莫雨盯着那交握的人魂之手,道,“从前,你怕我会抛下你不管,我便对你说了这句话。”
穆玄英眼里仿佛泛起水光,很温柔地说,“嗯。”
莫雨轻声问道:“那你为何没抓紧?”
穆玄英不会哭。
堂堂男儿昂藏身躯,只可流血不可流泪,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流露一分脆弱。从少年到成人,学得最多的,就是给曾经稚嫩的心灵筑上一道道坚固的防线。
他怎么还能哭,怎么能再像从前一样,当一个受人庇护的稚弱童子,随便示弱哭泣。
那他这些年岂不是白长了,还谈什么以身卫道,用手中剑守卫天下黎民?
会哭的只有毛毛,只能是毛毛。
“现在的我,握不了。”
穆玄英低声道,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霎间,莫雨的手里空空的。
穆玄英转开目光,接着道:“看到那封信后,我立刻明白,为什么盟主和军师会那样看我……”
信上道,数十名天一余孽行迹败露,将经洛道逃入南屏山,或选信塘驿站为藏身地。虽已有五仙教长老追来肃清,但天一教尸毒厉害,不可不防。故先派人告知消息,望浩气盟早作防备。
穆玄英领着那五毒弟子去了信塘驿站,与驻守在那的浩气兄弟们通了气,布下眼线严阵以待。
这个任务是否危险,谁都心知肚明。
那为何向来爱惜穆玄英的谢渊还会交给他呢?穆玄英在打开信之后便懂了。论起天一教所干下的罪行,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还敢跑到南屏山撒野,就算谢渊拦着不让穆玄英去,他也会自己跑去。
何况还是信塘驿站。
离那儿不远处就是小川。是穆玄英的父亲,穆天磊的埋骨之地。
“你啊……”莫雨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莫雨哥哥,去过南屏山吗?”
莫雨白他一眼,“明知故问。”
穆玄英笑了笑,“小川是个很美的地方,花草丰美。还有种特别的猴子,知道怎么采果子酿酒,酿出来的,就叫猴儿酒。我……我第一次拜祭我爹,用的也是猴儿酒。对了,柯罗喝了后,也说甘甜醇美。”
莫雨敏捷地捉住字眼,“柯罗是谁?”
居然喊得那么亲热。
穆玄英眸光一凝,“柯罗……就是那位来送信的五仙教弟子。”
那是他魂飞出体之前,最后所见的清晰。
沉默寡言喝多少杯酒都不会醉的柯罗,吹着一根绿莹莹的笛子,引着蛇蝎蜈蚣扑向被浩气盟守卫们包围的天一教余孽。
表面上看,情势一切顺利,没什么好担心的。
穆玄英砍倒一个天一教徒,眸光一转,竟看到有个黑影正悄悄逼近柯罗。
剑光一扬,穆玄英飞身脱出,奔至柯罗身侧,一剑挥向黑影。
……
他的胸口突然多出了个血洞。
他看不见了,听不到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身体变得沉重似铁,仿佛脚下有个庞大黑暗的洞口,正在把他向下吸入吞噬……
“再后来,我就见到了莫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