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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二十一

21 二十一 (第2/2页)

叶青猛然间想起了笑笑。他触景生情。无意间感到纽约似乎亲切起来。
  
  “他们会不会就在这座学院就读呢?唉—,不会的!这是一座表演艺术学院,培养名演员的,记得他们上的是什么音乐学院!啊,即使在,三年过去了,他俩也早该毕业了。”
  
  叶青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思念和扑风捉影的幽思是徒然的,甚至有些离奇和可笑。最后,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往不远处标有“地铁”字样的入口处走去。他撸袖看了看表,天不早了,他得赶快返回驻地,因为团里还有许多事情等他料理呢。
  
  不巧,地铁班车刚开走一列,到下一班还得等上十几分钟。
  
  叶青漫不经心地在地铁的候车站台的长廊里游逛着。
  
  在地铁一角,他看到有位老年妇女,头戴呢帽,身穿一件破旧的厚呢大衣,两腿浮肿,没精打采地低着头蜷曲在那儿。她的旁边放了两只塞满了衣物的大纸袋子。
  
  叶青忽然想起,出国前听介绍时,谈到纽约有不少“BagLadies(纸袋妇人)。”
  
  所谓纸袋妇人,实际上是一群无家可归者。美国各大城市都有,惟以纽约最多。据称,在纽约市三万九千无家可归者中,纸袋妇人在纽约占有四千人。她们之中,有些是从前患有精神病现在刚从医院出来的。有些是遭丈夫虐待而离家出走的。也有些是领不到救济金的赤贫。还有极少数是街头酒鬼。所有这些人,经常是独来独往,带着纸袋中的全部财产到处游荡,到处为家。
  
  “噢——,原来这般模样!”
  
  目睹现实,叶青眉头一皱,同情地叹了口气。地铁那阴冷的石头隧道中,嘈乱的人群喧沸声夹杂着远去的火车尖叫声。叶青站在不远处呆立着,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那纸袋妇人向前呆视的目光,陷入深思。
  
  忽然,不远处的小提琴奏起了欢快而优美的音乐。这声音就像一块巨大磁石,深深吸引了站台上那些感到无事可做的候车乘客,人们机械地向琴声围拢过去。
  
  叶青也好奇地夹在人流中向前蠕动,他看到有人往地下扔些小币,这显然是给拉琴人的报酬。
  
  走近一看,拉琴人竟是一位挺年轻的女性。她的小提琴表演技巧娴熟,优美动听,丰富多彩。她的琴声使大多数地铁游人们感到惊奇和深受感动,对她的琴技交口称道。
  
  拉琴人用后背朝着观众演奏。她的衣着俭朴,长发在一顶小圆帽下显得有些蓬乱。她从容不迫地演奏着,对乘客们施给的小费不屑一顾。常在此乘地铁的人都知道,只有在列车一到,大家一哄而散争相上车的空隙,她才会转过身来屈膝将碎钱拾起。
  
  这琴声不知为什么,越听越耳熟。叶青情不自禁地拨弄开身前的几个人,挤到了离拉琴女郎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睁目端详。他又意外地发现拉琴人的后影也十分眼熟。
  
  刹那间,他惊住了!
  
  她是韩笑!
  
  叶青终于透过拉琴人的外表装束认出了这位昔日的恋友、今日的同胞来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和她几年后竟会在这里巧遇!
  
  “笑笑,韩笑,真是你啊!”
  
  叶青什么也不顾了,一个箭步跨了过去。
  
  琴声嘎声停止了,拉琴人掉转身来。
  
  一点没错,她就是笑笑,韩笑。
  
  她的脸色怎么会如此沧桑和黯然,甚至还有几分冷峻。细瞅她的皮肤,简直就像一张未折叠好的蜡纸,上面溅有若隐若现的斑点。
  
  就这么几年,一个曾经拥有过美丽青春的女子竟如此之快的衰老凋谢了!叶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
  
  她擦了一把汗珠,望了叶青半天,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问道。她一手持琴,一手握弓直愣愣地立在那里,她的双眼闪着惊奇的目光。
  
  “我,我是叶青呀,啊,怎么——?”
  
  叶青惊喜地望着笑笑,大声喊道。
  
  她终于也认出他来了。
  
  蓦地,他和她面面相觑,呆看了好半天,谁也没有讲话。很显然,昔日这一对亲密的恋友,又勾起了两个人埋在心底深处的往事。
  
  铿锵的车轮滚动声越来越近,没等列车停稳,乘客们便一哄而散向车门涌去。谁也没闲心顾得上他和她了。
  
  叶青帮韩笑将地上散落的零币拾起。
  
  “叶青,你怎么会到纽约来了呢?”
  
  笑笑苦楚的面庞露出一副惊奇、羞怯不堪的神色,她似乎还以为这是做梦。
  
  叶青简单地把他这几年的情况以及这次访美的任务给她讲了一遍。
  
  “笑笑,你怎么出来当艺人了呢?不是和金杰报考上了纽约的一个挺有名气的音乐学院了吗?”
  
  叶青并没有怨恨笑笑,相反,他对她眼下的处境感到吃惊和深表同情。他疑心重重地问。
  
  “啊,纽约,别提了!”
  
  笑笑惨淡的一笑,说,
  
  “三年前,我们是考上了曼尼斯音乐学院,但并没有拿到硕士研究生的文凭。起先,我们指望在纽约交响乐团和大都会歌剧院乐团找个工作,因为我舅舅和金杰家有不少亲友在纽约。但这些乐团除破例接收政治避难人士外,一般只招收美国人。我们又没法入美国国籍,所以在纽约发展是没什么指望了。”
  
  稍停片刻,韩笑望着叶青又说,
  
  “这几年,我们在学校里也没正经用功,只被这个世界弄花了眼。一有机会就外出旅游,所以在业务上也没什么长进。唉!”
  
  她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和凄惶困惑的目光,使叶青的心立刻收紧了,一个巨大的不幸,似乎正迈着蹒跚的脚步无情地向他逼来。
  
  她羞惭地望着叶青,那眼光是绝望无助的。她又说,
  
  “这不,工作难以找到,亲友们对我们也疏远和冷漠起来。我舅舅也经常去加拿大等国洽谈公司业务,根本顾及不上我们了。大家本来就怕我们再去沾包,没想到去年金杰驾车又闯出了一场车祸,住了半年医院。一只手伤残了还欠了一笔巨款。他现在虽然能勉强自理,但却不能弹琴了,只好到一所华人办的小学校里临时任个音乐教师。这不,我也是瞒着他经常来地铁卖点琴艺,挣点钱还医疗费!”
  
  笑笑说着,哭了起来。她哭得那样伤心,使叶青感到自己的心也在抽搐。有一滴混浊的泪,从他那涌起皱纹的眼角中流淌了出来。
  
  “笑笑,别难过!我原以为你们在国外一定混得不错,当上什么博士、教授什么的了。真没想到,你们现在竟弄得这么凄惨!我原以为命运对我无情,原来对你们更辛刻!那么,你们那些亲朋好友真的见死不救吗?”
  
  叶青十分同情而惋惜地说完,又不解地问。
  
  “他们现在根本都不敢照面,甚至连电话也不肯接。”
  
  韩笑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着。
  
  “叶青,我真后悔,当初出来镀这个金干什么?!在咱俩的事上,我一直在责备着自己。请你相信,我不是在倒霉后才责备自己的。我一直在怨恨自己走错了路,鬼迷心窍地结了婚、出了国!叶青,不论什么时候想起了你,我就感到内心负疚很重。总感到我对你欠了一辈子永远无法偿还的精神上的债务!”
  
  笑笑泣不成声,用坦诚的目光望着叶青断断续续地说。
  
  “别这样说了,笑笑!你这样说,我听来心就像扎针那样难受!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就忘掉它吧!最主要的是要面对现实。记住,在任何时刻,都要有一根坚强的神经!我问一下,那你们为什么不设法回国呢?笑笑,那才是我们真正温暖的家啊!”
  
  叶青上前一步扶住她,语重心长地说。
  
  “我倒是想马上就回国,可这里的所谓亲友们谁也不愿给我们白支付那笔巨额医疗费。我舅舅也爱莫能助,因为他现在也有家了。再说,我们双方父母都来信埋怨我们没出息。金杰他虚荣心更是强的要命,他动不动就发火。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只要一提起回国他总是这样说,他不想就这么个穷酸落魄的样子回去让别人幸灾乐祸。总之,国内的人都责怪我们没出息,说他们原指望我们在国外混出点名堂来,大家脸上都有光彩!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笑笑越说越伤心,哭泣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了下来。
  
  “叶青,你一定会很憎恨我的!请宽恕我吧,我已经走到了这般悲惨境地了!只好逆来顺受走下去。别无其它选择。叶青,你到我们租的住处坐坐好吗?金杰他一定也会喜出望外的!”
  
  最后,韩笑拉着叶青的手恳求说。
  
  “笑笑,你千万不要总以为我在怨恨你,我丝毫没那个意思。你们的家我就不去了。我们代表团明天就要回国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赶回去料理一下。没想到,咱们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咱们到此分手吧!请代问一下金杰好。就说,我叶青期望着他也能早日回国。你们需要我时,我去接你们!”
  
  叶青松开笑笑的手,万分同情地望着她说。
  
  “你有家了吗?”
  
  笑笑抬起脸来,充满忧伤试探性地问。
  
  “有——了——!”
  
  迟疑了片刻,叶青支吾着回答,随后苦笑了一声。
  
  “你一定很幸福!祝贺你,叶青!有你爱人的照片吗?可以看看吗?”
  
  笑笑面无激情就像在履行一套待人接物的正常程序似的又问。
  
  “当然可以!这就给你看!”
  
  说着,叶青伸手从内衣贴心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笑笑7年前寄给他的那张手持小提琴在考上大学的校门口拍照的入学照。照片略微发黄,但女主人翁的音容笑貌风姿犹在。照片背面笑笑亲笔签写的“笑笑=叶青”的秀丽笔迹依然风光夺目。
  
  “天哪,你,你怎么还保留着这张照片?!”
  
  一瞬间,笑笑全明白过来了。她充满惆怅地一步抢上前去,握住叶青的手,她立刻感到她握得仍是一颗破碎而又赤诚的心。她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她感到痛不欲生。
  
  “叶青,我也珍藏着一件宝贝,你瞧!”
  
  稍微平静了点后,笑笑忽然松开双手,弯身打开脚底下的小提琴琴盒,从放松香和备用琴弦的小耳盒里抽出一枚小手帕。一枚血手帕!展开后,上面的“叶青=笑笑”的血迹虽已变黑,但却依稀可见,依然那么赫然醒目。
  
  “天哪,笑笑!你也不怕金杰看到自讨苦吃!你,你怎么至今还保存着它呀,你现在的处境和我不一样啊!”
  
  叶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被笑笑的行为和执拗激动起来。顾不上过往乘客们的莫名其妙和窃窃私语了。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使劲拍着她那羸弱的后背,一串串幸福而又惊愕的热泪夺眶而出,淌在笑笑的美丽蓬松的秀发上。这头美丽的秀发,叶青是多么熟悉和亲切啊。
  
  “就跟你一样,我们彼此到现在仍心照不宣地相互珍藏着人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最最美好的回忆,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这难道不很好吗?只要两颗童心永远息息相印,干吗非要白头偕老呢?”
  
  宽慰完叶青,笑笑惨然一笑,笑得那么牵强,但却十分坦诚。过后,她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说了些什么。
  
  叶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松开笑笑,像珍惜一件洁白的玉雕那样,轻轻地给笑笑揩去脸庞上的泪水。他将血手帕接过来认真亲吻了几下,又重新叠好,放回笑笑的小提琴盒里,就像把一颗赤诚的心又重新还给了笑笑。
  
  笑笑仔细端详着叶青珍藏的那张照片。她轻轻地亲吻着照片上的自己,嘴里喃喃着。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伸手从叶青的上衣左口袋上抽出钢笔,垫着翘起的右腿,在原先自己写的“笑笑=叶青”的笔迹下,又添加了一行字:咱们来世再梦缘!
  
  她将照片和钢笔递还给叶青时,禁不住搂住叶青嚎啕大哭起来。她多么想马上让叶青带她回家哇!但她身不由己,面对现实,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些美钞你留下用吧,虽然不多,可我留在身边也没多大用处。在美国,这点钱恐怕算是几张废纸了!但,不管怎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笑笑,记住,一定早日回国,娘不嫌孩丑,儿不嫌家贫。祖国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女的!”
  
  说完,叶青将自己的口袋掏了个底朝天,把所有的随身美钞毫不犹豫地全部塞给了笑笑。随后,他强作笑颜跟笑笑扬了扬手。
  
  “叶青,我一定听你的话,一定尽早回家!请你代问叶大妈好!”
  
  笑笑有气无力地望着叶青,嘴唇直打哆嗦地说。
  
  又一辆地铁班车在不远处停稳了。
  
  分手的时刻到了。
  
  “再见了,笑笑!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回来的!到时拍个电报我到机场接你!来,我给你一个新地址。”
  
  说着,叶青掏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给笑笑,那上面铅印着叶青在北京工作的地址。
  
  这也是叶青有生以来第一次使用名片这个工具。
  
  最后,他一往情深地向韩笑扬了扬手,说了声“再见”,便向列车走去。
  
  韩笑望着他渐去的背影,一缕淡淡的哀愁、悔恨袭上心头。她自己也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有那种寸断肝肠、撕心裂肺的感觉。
  
  地铁班车徐徐开动了,不一会儿便像箭一样向前驶去。
  
  “明天将是飞机起飞了,升空了,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里了!”
  
  叶青在列车上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透过车窗向笑笑投去最后一眼。地铁那端又隐隐约约、若即若离响起了小提琴声——这旋律似乎更加悲泣,更加凄凉。这琴声像从遥远的地方飘逸而出来,弥漫了整个地铁空间。太凄凉了,无限的情愫和惆怅深藏其间。
  
  列车陡然一下在站口停住,叶青带着难以名状的心情走出地铁大门。
  
  他忧心虑虑,好像遗失了一样什么东西在地铁里面。
  
  啊,那是命运悲凄的旋律!
  
  这旋律的音符至今仍在叶青耳际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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