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第2/2页)

宁小凉还没有上学，一直跟着家里老爷子在“与世隔绝”的村子里生活。
　　
　　宁老爷子是从越南战争下来的老将，岁月以及书卷早已将他的铁血洗却。在宁凉三岁时，在外事业有成的父母问小凉儿，要不要跟爸爸妈妈去省城里上学，认识更多的小朋友啊？
　　
　　然后这位慈祥但颇具威严的老头子笑呵呵地摆手拒绝了夫妻二人，说了句，“让凉儿待在我身边吧，我亲自看着我的好孙儿好好长大。我知道现在的教育啊不太好了。”
　　
　　中二少年宁小凉在“与世隔绝”的村子里生活，然而他并没有真的与世隔绝。他六岁时，跟随宁老多年的警卫员从外面带回来了电脑，接了网络。“让这个小家伙认知着外面最及时的消息。”老爷子是这样想的。宁父宁母只能无语苦笑，宁母知道互联网环境的糟糕，于是私下里设置了无数防火墙，只留给小宁凉一个MSN。MSN那时刚刚在国内兴起，在别的小孩还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宁凉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和自己玩，每天最多看看MSN里的新闻和视频，呃，还有大姐姐们的消息轰炸。
　　
　　宁凉貌似时刻与最新鲜的事物沟通着。而最令少年着迷的事物是什么呢？蒙着淡淡忧愁的青春，从少年少女们认真思考人生时，就开始了。
　　
　　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伙伴们交流的乐趣吧，是对未来人生单纯却动人的幻想吧，是少年少女尚且会时刻都找得到的乐子吧。
　　
　　切，管他呢。
　　
　　按道理说，小宁凉不可能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思考这些有的没的——被绑架在车上，生死未卜，谁又能想这些忧愁却动人的事情呢。
　　
　　但他就是在想这些。头被蒙着，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在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之后就开始思考这些。他想哭，但没有哭。
　　
　　他曾经想象自己能随随便便打死坏人，现在却紧张地几乎动不了。
　　
　　宁凉是个幸运的孩子，他生长在一个足够幸福的环境，被爷爷循循善诱着去培养自己的三观。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的未来将充满可能，甚至连他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为此他偷偷定下了很多稚嫩而认真的梦想。
　　
　　然而不幸还是降临到他的头上，上天仿佛跟他过不去，仿佛专门派了一个魔鬼去终结这个孩子本将光明的一生（作者：不是我不是我……），哪怕是用这种看起来狗血又烂大街的法子。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随意性或是说不择手段向来是罪恶的重要特征。在同一时刻，世界上也许还有几百个几千个孩子在被绑架、被拐卖。
　　
　　宁凉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他甚至想到了死亡。他想活下去，然后他想起了一个曾经看到过的逃生技巧。他忍着疼痛用指甲掐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肩膀抵着旁边爬了起来，摸到车玻璃，凭着感觉写下“sos”这个求救符号。
　　
　　之后他茫然地蹲下去，面无表情，睁眼对着眼前的黑暗发呆。
　　
　　发呆的时间并没有多久，车子停了下来，他被粗鲁地扛了出去。一片漆黑的袋子里，宁凉抿着嘴唇忍受着被肩膀硌着的痛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绝望？委屈？
　　
　　“踏，踏……”穿着黑衣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在路上，跟着地上忽隐忽现的轮胎印，往那辆车的去向走去。
　　
　　过了不久，他走进一个镇子，走过一片菜市场，顺便感受了下这里的氛围，承受着菜贩的白眼问了问这里的菜价。然后他走进一座废弃的小工厂。
　　
　　那辆车停在一幢破烂房屋的侧面。
　　
　　男人走进工厂的废弃铁门，跟着楼梯上的脚印上了三楼。
　　
　　这层楼里都是废弃的屋子，空气中散发着废旧水泥的味道。
　　
　　有个房间还有门。男人走了过去，推了一下门，也没有做什么防御子弹的动作，自然地就像推开朋友家的书房。
　　
　　呃，尴尬地发现门是外拉的，于是他拉开门。
　　
　　本来靠着门坐着的男孩差点顺着门栽到后面，他有点僵硬地坐直身子，然后扭头仰视着这个男人，面无表情。
　　
　　中年男人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房间墙角里躺着的一个人，那是一个死人，一个脖子上插着铁钉的，身下全是血迹的死人。
　　
　　他低头和男孩对视，想了想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看着那孩子，然后微微一笑。
　　
　　男孩紧握着手里的几个废旧钉子，沾染鲜血的胳膊因十分用力而颤抖着。
　　
　　“你要过来，我也只能杀了你。”
　　
　　“哦？不，你不会杀我。”
　　
　　“正当防卫，我没有错，没有错。”
　　
　　“我看到了你在车上的求救符号。我不是他同伙，是来帮你的，小子。”
　　
　　那小孩盯着他看了几秒，好像相信了他的话，然后僵硬地回头看向那具尸体，面无表情，但是脸色很苍白。
　　
　　他站了起来，对着男人说：
　　
　　“我要报警，走吧，叔叔。”说着他擦过男人的大衣走了出去。
　　
　　那男人自从第一眼看着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视线。他看着这个孩子即便相信了他也始终绷紧着身体，手里握着那几枚也许来自于地上的烂木板的钉子，他看着这孩子走出了房间，小脸上逐渐出现了茫然，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