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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下)

第十三章(下) (第1/2页)

08
  
  肖卓然担任卫生局长的第二年,皖西地区改建为皖西市。市里成立了革命委员会,陈向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被调到省委党校当了排名最后的副校长。
  
  忙里偷闲,肖卓然去蓼城县桥头公社看望丁范生。丁范生现在基本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了,满脸沧桑,皱纹纵横,横七竖八,刀刻一般。
  
  这些年来,丁范生一直在桥头公社卫生院当院长。卫生院条件很差,这里的老百姓不到生死关头,一般的头疼脑热是不找医生的,而一旦找了医生,都是大病,乡里卫生院根本解决不了。丁范生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改善乡卫生院的条件,能够做些普通的手术,割脓疮、扁桃体、阑尾不用再转院了。为了这个目标,他把自己的钱搭进去不少。
  
  丁范生下乡,他原先的妻子齐秀芬不愿意跟过来。丁范生一咬牙,拉着她去扯了两张离婚证,各人腰里别了一张。他现在的妻子是桥头公社的农民,比他小了七八岁,在卫生院做饭兼护理,完全是义务的。肖卓然发现这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女人,苍老得已经像老太太了,可见她跟着丁范生受了多少苦。
  
  两个人聊天,肖卓然说,老院长,你在农村一待就是八九年,把自己搞得像个苦行僧,何必?其实比起你在战争年代作的贡献,你的那点错误算不了什么。
  
  丁范生说,肖老弟,你以为我还是在赎罪吗?不是,我现在真是想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为老百姓。我文化不高,大事我做不来,小事可以。我跟你讲,我现在中医西医都懂一点,逼急了,还能动个小手术。
  
  肖卓然问,这里的常见病有哪些?
  
  丁范生说,我记得你十几年前就说过,从理论上讲,每个人都是病人,只不过咱们的老百姓命硬,头疼脑热不看医生,没那个条件,扛不过去了到卫生院来打一针,拿点药完事。这里的常见病多了,肠道病和肝炎发病率高,食道癌也比较多,就是你说的,饮水问题比较大。
  
  肖卓然说,第三医院淘汰下来一些设备,在乡村级卫生院还是算先进的。我可以跟汪亦适商量,给你补充一点。
  
  丁范生说,那自然好。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人员。一会儿我带你去看,我这里也有了X光透视机,有了显微镜,还建了一个手术室,可以做胃切除和肠道手术。老百姓多数依赖中医,中医药便宜,可以治本,我自己在治疗肺病和肾病方面摸索了一些经验,早期肝病中医也很有效。我要是有郑霍山那样的中医就好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肖卓然说,你这样说给我一个启发。以后我们皖西市的医疗卫生系统,再分配新人员,那些从医科学校毕业的,先到农村卫生院来实习一至半年。一来可以加强农村的医疗卫生力量;二来可提高他们的实践能力;第三,也可以让他们实地了解情况,增进对农民的感情。
  
  丁范生说,你这个卫生局长当得明白,每个步骤都有章法。
  
  肖卓然说,其实有些问题我们早就该想到了。
  
  丁范生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我们这些共产党员,这么多为老百姓办事的人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可是我们的老百姓为什么生活条件还是那么差?
  
  肖卓然说,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不过这话不能出去说,现在正在批判今不如昔的奇谈怪论。说出去了,轻的是认识问题,重的就是政治问题了。
  
  丁范生说,我怕啥?我一个乡下土医生,就是想看到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就是说错了,也是为老百姓。我看我们这么多年变化不大,就是因为运动搞多了,今天这个运动,明天那个运动,大家都在咬文嚼字,打嘴仗,把正事都给耽误了,苦的还是老百姓。你当年说得对,我们不能老是要求老百姓勒紧裤腰带,革命的目标就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效果呢?
  
  肖卓然沉吟半晌说,老院长,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如果你要问我为啥这么多年了老百姓还没有过上好日子,那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跟你请教。桥头公社解放之初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丁范生说,三千七百多人。
  
  肖卓然说,现在呢?
  
  丁范生掰着指头算了一阵子,然后说,应该在八千以上。
  
  肖卓然说,你肯定?
  
  丁范生说,桥头公社十一个大队,四十二个自然村,几乎每一家我都去过,就是没进家门,也从门前走过。这个数字错不了,只多不少。
  
  肖卓然说,那好,老院长,我现在就把我的看法跟你汇报一下。从桥头公社的情况看,解放不到二十年,人口增长两倍还多,而耕地呢,还是那么多,而且随着兴修水利,修建公路,办工厂盖房子,耕地只会减少。**号召开荒填湖,表面上看,耕地又多出来一些,但是后果却是很严重的。开荒,有多少荒可开?多数是把山林开成了耕地。如果我们的山上没有了树木,那还叫什么山?如果我们的湖泊和池塘都被填成水田,那么我们的水源就更成问题,就只能生产和生活混淆用水,只能人畜共用。上游洗菜洗衣涮粪桶,饮牛喂驴拉粪便,下游照样烧水做饭。我这里有一个水样,就是从桥头公社最大的清凉河里取的,一会儿老院长你拿去亲自看看,不用化验,用显微镜就能看出这里面有多少微生物。而清凉河已经是桥头公社最好的水源了。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桥头公社的农村,到处都是污染源,推而广之,我们皖西地区广大农村,遍地都是污染源。
  
  丁范生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肖卓然会这样看问题。
  
  肖卓然说,我认为,我们的老百姓生活水平没有提高,有政策方面的原因,有我们领导的失误,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人口的问题。由于人口急剧增长,耕地减少,导致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开荒毁林,填湖缩河,导致水土流失。人口的膨胀导致越来越多的农民生活在狭小的土地上,吃喝拉撒和劳作混淆一处,从而导致慢性病、急性病、危重病频频发作。我们的生活不仅需要粮食,更需要医疗和教育。
  
  丁范生说,那你说怎么办?
  
  肖卓然说,我要向市委反映,我们不能再生这么多孩子了。
  
  丁范生惊问,你是什么意思?
  
  肖卓然说,我们的贫穷,我们的落后,都是由我们的愚昧造成的。多子多福,儿孙满堂,这都是我们中国人追求的幸福境界,有些人甚至把改变贫穷落后的希望也寄托在多子多孙上,就像赌博,望子成龙,这个不行,还有那个,老大老二不行,还有老三老四老八老九。可是,大家想想,地方就这么大的地方,物资就那么多物资,医疗条件不好,身体素质不好,教育条件不好,知识结构不好,恶性循环,怎么成龙?大家都挤在一起,最终都只能挤成虫。所以我认为,控制人口增长既是当务之急,也是长久之策。
  
  丁范生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控制人口一说,满脸困惑地问,你说什么?控制人口?怎么控制?不让人家生孩子?不让人家两口子搞那个?那怎么行,用你们知识分子的话说,冒天下之大不韪,断人后路,那是要被骂的,谁敢干?
  
  肖卓然说,我敢。即便是千夫所指,我也要做这个事。我是皖西市的卫生局长,这件事情将是我在卫生局长这个位置上做的第一件事情,也可能是最后一件事情。这个事情不做成,一切无从谈起。
  
  09
  
  汪亦适担任第三医院院长之后,有好长时间没有找到感觉。宣布任命的第二天早餐完毕,他拎着包去上班,不知不觉又走到外科他原先的办公室,脱了衣服,穿上白大褂,然后到护士站询问当天的手术安排。护士长齐秀芬说,老汪,今天没有安排你的手术,你要搞交接,以后你就到院办上班了。
  
  汪亦适说,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到院办上班?
  
  齐秀芬说,你当院长了啊,院长当然要在院长办公室上班。
  
  汪亦适这才恍然大悟说,哦,对了,我当院长了,院长是应该到院办上班。说完扭头就走。走了几步,想想不对,又返回来,边走边说,他妈的我到院办上什么班?喝茶看报纸啊,我不去!
  
  陆小凤在楼道看见汪亦适,笑笑说,老汪,你不去院办上班,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医院里那些大事都等着向你请示汇报呢。
  
  汪亦适说,有什么大事,还有比治病救人更大的事吗?
  
  陆小凤说,那当然,当了院长,不仅自己治病救人,还可以决定谁来治病救人,怎么治病救人,这不比一个人治病救人更重要吗?
  
  汪亦适停住步子,扶扶眼镜说,啊,陆大夫你说得好像还有点道理啊!那好,我去院办上班。
  
  说完,转身就走。
  
  陆小凤说,衣服。
  
  汪亦适站住,看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和胸前的听诊器,不解地问,衣服怎么啦?
  
  陆小凤说,院长要穿中山装,你穿这一身像什么?
  
  汪亦适说,谁规定院长就不能穿白大褂了?我偏穿。
  
  陆小凤说,也好,这样可以体现你的医生本色,新生事物啊。
  
  汪亦适没理她,抬步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陆小凤,不对啊,我记得27号病房的那个肺气肿今天要做手术,这是前天就定下的。
  
  陆小凤说,已经改过来了,我来主刀。
  
  汪亦适怔怔地看着陆小凤,半天没有说话。
  
  陆小凤说,怎么,不信任我?我好歹也是外科的副主任,二十多年的刀龄了。
  
  汪亦适说,那个病人特殊,他的肺损伤很大,已经和背腔粘黏了,需要深度切割,这个手术你拿不下来。
  
  陆小凤不高兴了,说,汪院长,你这不放心那不放心,我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做大手术?
  
  汪亦适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这个病人从诊断到确定手术方案,都是我主持的,我熟悉了。就是放手,也得有个过程。这个手术还是我来做。
  
  陆小凤虽然不高兴,还是服从了,交代齐秀芬,做好手术准备。
  
  这边消毒工作刚刚就绪,病人已经推到手术台上了,程先觉慌里慌张地跑过来问,见到汪院长了吗?
  
  齐秀芬在手术室门口说,汪院长有台手术,什么事?
  
  程先觉说,肖院长,不,肖局长还在等汪院长交接呢,院领导都在会议室。
  
  汪亦适听到外面说话,踱出门来说,老程,你去跟肖局长说,交接的事,下午再说。其他院领导也没有必要在会议室等。有事等我做完手术再说。
  
  程先觉无奈,只好回到院办,把汪院长的话转达了。肖卓然说,他妈的,老汪这个人真是迂腐,地球离了他就不转啦?
  
  程先觉说,那怎么办,我再去喊他?
  
  肖卓然打了一个喷嚏说,算了,院长亲自做手术,也是应该的。
  
  这台手术下来之后,汪亦适突然有了灵感。下午到院办主持第一次业务会议,他给自己搞了个特殊待遇——以后,每天上午,院长到外科做手术,没有手术也到外科上班。非业务工作的一般情况,由秦副院长和程副院长以及李书记协商处理;紧急情况,可以到外科汇报。
  
  程先觉当即表示赞同,认为这样做更好,院长既掌握全局,又直接领导业务,上情下情了如指掌,而且能够安抚病人。
  
  这年五月端午,在舒家的家宴上,当着岳父岳母和舒家姐妹的面,肖卓然半开玩笑地说,谁说亦适不会当官?当得有板有眼,标新立异啊!
  
  汪亦适说,你不用嫉妒,你跟我不一样。你的才华在于领导别人,我的能力在于被你领导。
  
  郑霍山说,老肖当院长,靠的是嘴。老汪当院长,靠的是手。
  
  舒云舒说,你什么意思?要是你当院长,你靠什么?
  
  郑霍山说,我当不上院长。我要是能够当上院长,我才告诉你我靠的是什么。
  
  汪亦适说,靠棍。
  
  大家都不明白汪亦适的话。舒雨霏说,是啊,郑霍山这个人,棍子满天飞。
  
  肖卓然哈哈大笑说,大姐,你搞错了。亦适说的那个棍,不是你理解的棍,亦适说的是搅屎棍子。
  
  全家哄然大笑。舒南城笑着说,是啊,霍山是有点爱抬杠,我看你们弟兄几个,嘴仗虽然打,但是不影响团结。
  
  郑霍山说,那当然,有您老人家坐镇,谁敢搞分裂,我第一个不答应。
  
  欢喜声中,岳母突然伤感起来,喟然长叹一声说,你们几个,花好月圆,可怜老四,至今孑然一身。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你们几个当姐姐姐夫的,给她留个意,找个差不多的嫁出去算了。像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算什么事啊!
  
  郑霍山说,这个问题应该由肖局长解决,他官大。
  
  肖卓然说,岂有此理!这是官大官小说了算的吗?
  
  舒南城说,是啊,卓然工作忙,接触的又大都是官场中人。我们家老四,最好还是找一个做学问的。
  
  舒雨霏说,那就应该由郑主任想办法了,他接触的都是学问人。
  
  舒南城说,我们是医药世家,最好能找个搞医的,大家在一起有共同语言。
  
  舒云舒说,最好还是中医,郑主任一直都在强调,搞中医的人性格温和,忠诚可靠。
  
  舒太太说,是啊,好像搞中医的人都厚道一些。
  
  郑霍山得意了,筷子一横说,肖局长汪院长你们听见没有,师母说的话,放之四海皆真理也。
  
  汪亦适说,郑霍山例外,他这个中医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厚道。
  
  郑霍山说,汪院长你这么一说,对我打击太大了,看来我只有辞职一条路了。吃了这顿饭,我回到医院就打辞职报告。
  
  舒云展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也做抱屈状,笑着给自己的丈夫打抱不平说,我们家老郑厚道不厚道,汪院长你说了不算,肖局长你说了也不算,爸爸妈妈说了算。
  
  舒太太说,我代表你们的爸爸表态,实践证明,我们家的这个二女婿,受的委屈最多,吃的苦头最多,他有今天更不容易。苦尽甘来,他对云展一百个厚道。找女婿就要找这样的女婿。
  
  本来都是说说笑笑调节气氛,但是岳母这么郑重其事地一说,郑霍山当真激动了。这回是真激动,满脸庄重地说,二老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敬二老的知遇之恩。说完,站起身来,双手端起酒杯,往岳父岳母面前一比画,仰头就干了,抹抹嘴说,小妹的事情,既然二老信任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舒雨霏说,你干吗说得这么严重?好像我们家老四是魔鬼,说个媒就让你赴汤蹈火啦?
  
  郑霍山说,大姐,我这不是表决心吗,说明我态度诚恳啊!
  
  肖卓然说,那好,这件事情我看就由郑主任主办。今年中秋前我们要见到人,元旦前就完婚。这件事情不办好,你郑霍山下次就不要回来吃饭了。
  
  郑霍山叫道,肖局长,你也太黑了吧?我们是给小妹找女婿,又不是买骡马,能下硬任务吗?
  
  家宴之后,女儿女婿纷纷离开,一辆救护车拉走了。舒南城把他们送到门外,埋怨老伴说,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老伴稀里糊涂地说反问,我哪样说了?
  
  舒南城说,他对云展一百个厚道。找女婿就要找这样的女婿。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老伴反问,这话错了吗?
  
  舒南城说,这话内容没错,但是时机场合错了。表扬是应该有分寸的,有时候表扬一个人,就是批评另外一个人。三个女婿在场,你说找女婿就要找郑霍山这样厚道的人,那么是不是说卓然和亦适就不厚道啦?
  
  舒太太失声叫道,他不是说要给老四操心吗?我这是鼓励他啊,哪里像你想得那么多?卓然和亦适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介意吧?
  
  舒南城说,他们可以不介意,但是我们当长辈的要注意。这几个孩子家庭和睦,固然他们自己有缘,但是我们老两口一碗水端平,也是重要的因素。
  
  舒南城在自己的家门口和老伴讨论家政的时候,肖卓然和汪亦适也在车上声讨郑霍山。肖卓然说,亦适,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天才。
  
  汪亦适说,是啊,天才的艺术表演家。
  
  郑霍山说,你们两个当官的不要一唱一和,我今天也发现两个政客,他妈的一有难题就把皮球踢来踢去,把我老郑推到第一线上。
  
  郑霍山这么说,舒家三姐妹一齐不答应。舒雨霏说,郑霍山你说清楚,谁是难题,难道我们家老四是难题?
  
  舒云舒也说,阳奉阴违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舒云展说,郑霍山你确实不厚道,你那么信誓旦旦地要给小妹招女婿,转过脸来居然说是难题。我们家小妹怎么啦,怎么就成了难题啦?
  
  郑霍山赶紧求饶说,好好好,你们家舒老四是天上的星星地上的鲜花,沉鱼落雁人见人爱。我嘴臭,他妈的刚才那话不是我说的,全是该死的临水老窖说的。
  
  这天晚上,郑霍山两口子早早地吃完饭,郑霍山说,我给你们舒家立了那么大的功,你得好好慰劳慰劳我。
  
  舒云展说,八字没一撇,你立了什么功?
  
  郑霍山说,你放心,我老郑办事,没有七八成的把握,是不会当着二老的面许愿的。
  
  舒云展说,这件事情如果做成了,就是你对我们舒家最大的贡献。
  
  是夜,在郑霍山的卧室里,又响起了他高亢的声音——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10
  
  三口塘的劳动模范韩国风被送到第三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六安县医院的诊断是肺水肿。先是挂了个内科号,到了内科,做了透视化验,这个病人不仅有肺气肿,心脏也有问题,还有胆结石、腰肌劳损、胃溃疡。
  
  因为这是著名的劳动模范,肖卓然亲自过来督促检查治疗,内科不敢轻易拿出治疗方案,汪亦适组织外科、神经科和中医科的专家会诊。会诊的结果更麻烦,验血验尿,发现还有肾衰竭、乙型肝炎等问题,有些基本上已经到了晚期。
  
  参加会诊的专家都很沉重,郑霍山却突然乐了起来。郑霍山说,这个病人简直是千载难逢,一个人能把疾病生得这样齐全,简直就是给医院送来了一个活标本。
  
  肖卓然很恼火,瞪着郑霍山说,什么感情?这个病人是著名的劳动模范!
  
  郑霍山说,我不管他是什么模范不模范,把这个人的病治好,就等于治好了十个病人。
  
  肖卓然说,那交给你们中医科,你能保证他恢复健康吗?
  
  这话显然是奚落郑霍山的。大家都以为郑霍山不可能接受,但是没有想到,郑霍山痛快地说,行啊,只要你肖局长和汪院长信任我们中医科,我就来承担这个责任。
  
  肖卓然说,老郑,这不是开玩笑哦,韩国风同志是我们皖西地区的著名劳动模范,在省里都挂上号的,你不能拿我们的劳动模范当试验标本。
  
  郑霍山说,我是医生,讲医德的,我怎么会拿病人开玩笑?
  
  肖卓然问汪亦适,亦适,你说呢?
  
  汪亦适说,人都已经生命垂危了,你那个中医来得慢,我看可以成立一个中西医结合的治疗小组,首先是恢复神志,恢复体力。但病人太虚弱,前一阶段,西医用药循序渐进,西医以治疗为主,中医以恢复为主。
  
  肖卓然说,你是院长,你拿意见吧。不过我跟你们说清楚,这是个政治任务,绝不能掉以轻心。
  
  汪亦适说,我不管它是什么任务,救死扶伤是我们唯一的职责。我也得跟你说清楚,医生不是万能的。就像你当年对邱山新的家属表态说的那样,我能向你保证的,是不出医疗事故。
  
  韩国风住院之后,郑霍山对这个病人果然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这倒不是因为韩国风的劳动模范身份,他看重的确实是这个病人的特殊性。
  
  经过一段时间调理,韩国风的病情有所好转,从昏迷到清醒,从输液维持营养到半流饮食。专家小组选择的是首先恢复心肺功能的治疗方案,其余诸如肝病、肾病、胃病,视病人的情况,用中药循序渐进地调理。
  
  韩国风能坐起来说话的时候,肖卓然又到第三医院看望了一次,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一些情况。当天中午,肖卓然到汪亦适家里吃饭,晚饭后两个人到康民大厦工地附近散步,肖卓然心情沉重地对汪亦适说,亦适,你知道韩国风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吗?
  
  汪亦适说,人非钢铁,生灾害病都是正常的。有遗传的,有传染的,有外力导致的,人生病有很多原因。
  
  肖卓然说,是啊,你说得对,人生病有很多原因,但是一个根本的原因是预防不够。农民的健康意识淡薄,我们只强调多快好省地搞建设,但是我们很少考虑到人的生理极限。从一定程度上讲,除了预防不够以外,我们很多老百姓得病,其实都是累出来的。当年我认识的一个叫小穗子的女孩子,小时候活泼可爱,健康得很,可是后来在搞肖庄经验的时候,她成了壮劳力,成了铁姑娘,结果累死了,到死都不知道病因。
  
  汪亦适说,医生是治病的,你说的这些问题好像已经超出了医疗的范围。
  
  肖卓然说,医生是国家干部,什么叫国家干部,国家干部就是公仆。老百姓想不到的,我们应该想到。
  
  汪亦适说,你想干什么?
  
  肖卓然说,亦适,建设也好,发展也好,必须有人来实现。所以说,我们必须保护人。我们是医疗卫生战线的公仆,我们要从人的根本利益,也就是要从人的健康的角度出发看问题。我们的生活不仅需要粮食,我们的生活不仅需要金子。我们的物质条件改善了,不等于我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等于我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我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等于我们幸福了;我们幸福了,不等于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能得到幸福……我们首先需要保护的,就是人,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的老百姓。
  
  汪亦适说,我站在一个医生的立场上,问心无愧。
  
  肖卓然说,亦适,这个康民大厦,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最初我提出来的时候,丁范生讥笑我异想天开,然后丁范生提出来的时候,我批评他贪大求洋。事实上,盖这幢大楼并没有错。我们不能永远贫穷,不能永远落后,我们如果能够树立一个标杆,在皖西,不,在江淮地区,甚至在全国,最先给老百姓提供一个能够及时全面检查身体的设施,这难道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吗?
  
  汪亦适站住了,看着西边天穹波涛一般汹涌的火烧云,良久才说,你是说,在这里建设一个体检机构,而且是面向农民的?
  
  肖卓然说,应该说,是面向皖西全体人民的,可以定位为体检中心,这就是我的初衷。一个人一辈子总是要干一件事情,我们这些当医生的,当领导的,如果能把这件事情做成了,活着无愧,死亦瞑目。
  
  汪亦适沉思良久说,卓然,我理解你。
  
  肖卓然说,我更希望你支持我。
  
  汪亦适说,请你给我时间。
  
  肖卓然说,我相信你,亦适,我们的血一样,都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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