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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上)

第七章(上) (第2/2页)

汪亦适说,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刻了,怎么办?
  
  舒雨霏说,还能怎么办?绝不能落到敌人手里。大家集中吧。
  
  王二树说,大家都过来,谁不过来,就是苟且偷生,我先用这颗手**炸死他!
  
  这时候,有三个伤员面色沉重地向王二树靠拢了。还有一个伤员,突然蹲下,号啕大哭说,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回家,我爹还指望我给他传后呢!我不想死啊,我们……
  
  舒雨霏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投降?
  
  汪亦适说,大姐,算了,人各有志。我们大家靠拢吧!
  
  舒雨霏说,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不能当软骨头!说着,居然从人群里冲出去,把那个蹲在地上发抖的伤员拖了过来。
  
  这时候,美军的包围圈缩得更小了,他们似乎已经发现这几个志愿军弹尽粮绝了,所以也不开枪,就那么端着枪慢悠悠地向这边围拢,有个士兵居然还吹起了口哨。
  
  汪亦适说,大姐,我们的最后关头到了。
  
  舒雨霏说,亦适,大姐跟你死在一起,不后悔。
  
  汪亦适说,这时候如果肖卓然他们从鬼子背后打过来就好了。
  
  舒雨霏说,最后的幻想。亦适,你真是个书呆子。
  
  汪亦适苦笑着说,再也改不了啦。说到这里,眼睛一闭,两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上滚滚落下。攥着舒雨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舒雨霏感觉到了这一点,也在手上用了力,两只手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汪亦适喊道,老王,拉吧!
  
  没有回答。汪亦适睁开眼睛,看见王二树举着手**的手也在颤抖。汪亦适说,老王,不能再犹豫了,敌人不开枪,就是想抓活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王二树说,汪医生,我下不了手啊!
  
  舒雨霏说,老王,你这是怎么啦,难道你想让我们当俘虏?
  
  王二树突然一下子瘫软了,手**从手上掉了下来。汪亦适正要弯腰去捡,一个物件从天而降,踢飞了手**。汪亦适抬起头来,发现四周呼呼啦啦一下子出现了几十支枪口。这边有几个伤员还想反抗,早已被美军冲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全被缴了械。
  
  这时候走过来几个美军军官,其中一个上尉、一个少校,还有两个少尉。上尉向少校叽里咕噜了一阵子,少校似乎有点踌躇,上尉于是继续叽里咕噜。汪亦适听明白了,上尉说得是,重伤员没法带,就地枪毙,轻伤员押到战俘集中营去。见少校迟迟不表态,上尉不耐烦了,耸耸肩膀,两手一摊,嘟囔两句,然后向士兵一挥手,几个美军士兵便荷枪冲向这边。一个美军走到舒雨霏的面前,刚要动手,舒雨霏出其不意地啐了他一口。这个美军士兵擦擦脸,居然嬉皮笑脸地要摸舒雨霏的脸。
  
  汪亦适挺身而出,站在了美军士兵的面前,用英语说,战争是男人的事情,请你注意你的人格,不要侵犯女性。
  
  这个美军士兵愣住了,美军上尉也愣住了,少校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看,并不表态。
  
  上尉说,先生,你会说英语?
  
  汪亦适说,懂得一点。
  
  上尉说,告诉你的同行,积极配合联合国军的行动。
  
  汪亦适说,请你们尊重《日内瓦公约》,不要虐待放下武器的人。
  
  上尉耸耸肩膀说,难道你还希望成为胜利者的座上宾?
  
  汪亦适说,我只希望你们履行人道主义的承诺。
  
  上尉说,好吧,不过,一旦你们有反抗行为,我们将视为战斗仍在继续。
  
  汪亦适说,放过女人,我们跟你走。
  
  上尉说,异想天开。战场上没有女人,只有敌人。
  
  汪亦适说,拿开你们的脏手,不要碰她!
  
  上尉说,这个女人漂亮吗,谁有兴趣?
  
  美军士兵哈哈大笑,前仰后合。那个一直阴沉着脸的少校开腔了——先生们,注意管好你们的嘴巴和**,这里的每一个战俘都有可能传染麻风病。
  
  舒雨霏问汪亦适,这个杂种说什么?
  
  汪亦适说,他诽谤我们有麻风病。
  
  舒雨霏突然向少校骂了一句,去你妈的,你妈才有麻风病!
  
  03
  
  走在被押解的路上,程先觉也有一丝庆幸。就在敌人包抄的时候,他的本能驱使他僵硬了右手食指,那一枪终于没有打出去。如果他当时开枪了,现在他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而现在他仍然活着,虽然被捆绑了双手,但他的脚步仍然实实在在地踏在朝鲜的山路上。他应该把这个结果视为一个小小的胜利。只有活着,才有然后。那么,假如他开了那一枪呢,后果必然是导致万箭齐发,他的身体会被打成马蜂窝。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程先觉的脑子已经清晰了很多,由最终的绝望、恐惧、麻木而逐步恢复了思维能力。他在暗中观察押解他的南韩士兵,那些人的表情告诉他,他是绝不可能逃脱的,他们的眼睛和枪口基本上指向同一个方向,如果他敢轻举妄动,那么,三米之内,他就会应声倒地。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一三五师的伏击部队出现。有好几次,走在狭窄的山路上,或是树荫浓郁的地方,他都似乎看见了那里正埋伏着一支精兵强将,就在他路过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天而降,把他拖向密林深处,然后枪声大作,押解他的那些南韩士兵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稀里哗啦遍地翻滚,然后解救他的队伍带着他飞速前进,夺路而逃。
  
  然而,这毕竟是黄粱一梦。现实的景况是,他被反绑着双手,被南韩士兵推推搡搡地押解着,屁股上还不时挨上几**。他想,这南韩士兵真是与众不同,他绝不会只打你一下,只要你挨了一**,必然后面还有两**,南韩士兵打人以三为单位。
  
  还有一点让程先觉犯嘀咕的是,这里分明已是美韩占领区,但是押解他的南韩士兵还是大路不走走小路,有时候还钻丛林,鬼鬼祟祟的。大约走了两个小时,程先觉基本上体无完肤了,脸上、胳膊上、腿上,被荆棘划出许多口子。但是程先觉对于疼痛已经麻木了,他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思考——生存还是死亡。如果决定了死亡,问题就简单了,只要瞅准机会,纵身一跳,跳进万丈悬崖,也就一了百了了。但是,有好几次机会,都被他放弃了,他没有勇气纵身一跳。他决定继续活着,他信奉那句中国民间的说法,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决定继续活着,他就必须思考怎样才能活着,如果能够不失气节、不失尊严地活着,当然求之不得。但这是痴人说梦。已经被俘了,要想活着,首先就有可能丧失气节,至少也要放弃尊严。他手里没有情报,他不掌握战争机密,他唯一能够跟敌人交换的,就是他的气节和尊严。他必须向他们表达求生的欲望,必须对他们卑躬屈膝,必须服从他们的奴役。他还有一丝侥幸,那就是敌人已经判断出来了他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敌人把他抓了去,并不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很有可能干脆把他扔到战俘营里,让他做苦力、挖战壕、扛炮弹。这样,他至少可以保留一份气节,然后伺机逃脱,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就这么老鼠一般钻来钻去,饥肠辘辘,头昏眼花,腿软胸闷。直到黄昏时分,一行人才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那里面居然有一些老百姓。那几个南韩士兵把他捆在一棵树上,然后就开始寻找食物。找到食物之后,他们在一旁大吃大喝。程先觉不敢喊叫,只是用恳求的眼光,望着那些这会儿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的士兵,不断地吞咽口水。后来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看起来像长官的南韩军人,对一个士兵说了几句话,那个士兵很不情愿地站起身,给他送来了一点东西。程先觉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明白过来,吃了两口,觉得情况不对——这是炒面啊,这是中国的炒面啊,美国军队和南韩军队都不会吃这种低劣的食物,只有志愿军才享受这个待遇,朝鲜人民军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吃这个。程先觉睁开血肉模糊的双眼,重新打量这几个南韩士兵,重新打量这个小山村,突然喊了起来,同志,同志,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那几个士兵怔住了,年纪稍大的那个长官走近程先觉,看着他的志愿军军装,然后又叫过来一个士兵,像是翻译,翻译对那个长官说,好像真是中国人。
  
  长官说,是中国人,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也没有告诉你我们是朝鲜人民军的游击队,抓捕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难道你本来就打算放弃抵抗,本来就打算投降南韩?
  
  程先觉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申辩说,我也猜测你们可能是人民军的游击队,可是拿不准,我得观察啊,我得试探啊,我得见机行事啊!
  
  长官说,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南韩军队的奸细。你说你是志愿军,你为什么不战斗?
  
  程先觉说,误会啊误会,这完全是误会!
  
  长官看着程先觉,突然笑了,哈哈大笑说,啊,中国人民志愿军,这真是阴差阳错啊。请问志愿军同志,你的部队番号是什么,驻地在哪里,现在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程先觉刹那间又如腾云驾雾,突然一阵毛骨悚然。这时候他又糊涂了,既然他没有依据证明这几个人不是南韩军队的士兵,他又怎么能因为他们吃炒面就轻信他们是朝鲜人民军呢?
  
  04
  
  自从高栗营突围之后,肖卓然就陷入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之中。舒云舒始终和风细雨地安慰他,一次又一次地说,别着急,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在某一个清晨,也许在某一个夜晚,他们也许会像天外来客那样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但是,肖卓然不这样想,肖卓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一三五师派出的六支小分队秘密进山侦察了十二天,又收容了四批共二十二名伤病员,但是这里面仍然没有汪亦适和舒雨霏。
  
  有一天,肖卓然没头没脑地对舒云舒说,被俘,牺牲,只有这两种可能。你希望是哪一种?
  
  舒云舒沉重地说,这两种可能都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他们还活着,并且没有被俘。
  
  肖卓然说,可能吗?他们是人不是神。敌人梳篦式的搜山连续搞了半个多月,他们又不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他们怎么可能躲得过,怎么可能藏得住?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要吃饭,要喝水,要行动,不可能不被敌人发现。所以说,要么是牺牲了,要么是被俘了。
  
  舒云舒说,也许,被朝鲜阿爸基或者阿妈妮救下了,现在正藏在某个山洞里,阿爸基或者阿妈妮早出晚归给他们送饭。
  
  肖卓然说,神话,仍然是神话。你是把中国抗日战争的故事搬过来了。高栗营一带是敌占区,那里的老百姓不是死于战火,就是被强制迁移了。
  
  舒云舒说,也许还有地下游击队嘛。
  
  肖卓然不做声了。平心而论,他也希望这样,希望有一支神出鬼没、飞檐走壁的朝鲜人民军的游击队,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发现汪亦适、舒雨霏他们,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转移到某个地方,再然后,直到有一天他们红光满面地出现在705医疗队的驻地。
  
  但是,二十多天过去了,这种美梦一般的现实却一直没有出现。
  
  程先觉倒是完整无损地回来了。
  
  后来程先觉终于搞清楚了,捕获他的那几个人当真是朝鲜人民军的游击队成员。只不过这个游击队因为一直在山里钻来钻去,不太了解志愿军的情况,再加上语言不通,因此才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把他当做南韩的奸细,当做一个伪装者。
  
  搞清楚程先觉的身份,北朝鲜的游击队先是把他送到人民军军团部,再送到志愿军兵团部,然后辗转回到了705医疗队。
  
  程先觉的归队,让肖卓然和舒云舒喜忧参半,喜的是一个同志安然无恙,同时也让他们看见了其他同志返还的希望。忧的是,又过去了几天,汪亦适和舒雨霏他们仍然没有消息。如果他们没有遇上人民军游击队,或者被俘,那么生还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小了,微乎其微。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程先觉那样走运。
  
  程先觉回来之后,大家让他介绍死里逃生的经过,程先觉声情并茂,给大家讲了他是怎样掉队的,又是怎样摆脱敌人追捕的,怎样英勇战斗的,最后是怎样被人民军游击队搭救的,过程惊险而神奇。肖卓然当时微笑不语。
  
  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肖卓然问程先觉,你最后见到汪亦适和舒雨霏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程先觉说,好像是在二道口之前。
  
  肖卓然问,这么说,你是过了二道口之后才掉队的了?
  
  程先觉说,应该是。
  
  肖卓然说,你后来遇到敌人了吗?
  
  程先觉信誓旦旦地说,我当然遇到了,我本来不想开枪的,但是他们发现了我,我只好开枪,边打边跑。
  
  肖卓然说,你命中敌人了吗?
  
  程先觉说,我想应该命中了,因为我听到了惨叫,好像命中了一个,也好像是两个。
  
  肖卓然说,你当真听到了惨叫?是那种被击中之后发出的惨叫?
  
  程先觉觉得不对劲了,很不高兴地看了看肖卓然,肖卓然也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程先觉气愤地说,难道我还能撒谎,我为什么要撒谎?
  
  肖卓然说,那你说说,你听到的惨叫是美军的还是韩军的,是加拿大的还是土耳其的?
  
  程先觉脸红脖子粗地嚷嚷,你肖卓然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怀疑我的战斗表现?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找人民军游击队调查。
  
  肖卓然说,他们能给你证明吗?你同敌人英勇战斗的时候,难道他们在场?难道他们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你说找他们调查,不符合逻辑啊!
  
  程先觉顿时语塞。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就算他们不能给我证明什么,但是你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怀疑我啊。我既不是叛徒,又不是俘虏,你凭什么怀疑我?
  
  肖卓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怀疑了吗?啊,我是怀疑了,我怀疑的不是你,而是逻辑。
  
  程先觉傻傻地看着肖卓然说,肖卓然,你太……太阴险了,你对同志缺乏起码的感情。你不要过分了。我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吃苦受罪是你所想象不到的,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汪亦适和陆小凤都给你提过意见,不要每次战斗都把医疗队设置在最前沿,可你刚愎自用,只顾自己争功,不顾实际情况,不顾医疗队和伤病员的安全。上次红河谷和这次高栗营受到的损失,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肖卓然说,是吗?我有责任?那好,我的责任我负,但是我要搞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英勇战斗了,是不是真的向敌人开枪了。哈哈,真是神话,还听到了敌人的惨叫。可是程先觉我告诉你,送你回来的游击队员给我们写了信,你的手枪里七发子弹完整无损。这你怎么解释?
  
  程先觉顿时呆若木鸡。
  
  肖卓然说,记住,逻辑!你程先觉的所作所为,还有很多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哦。以后不要瞎吹牛了,听没听到惨叫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有更加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肖卓然说完,扬长而去。
  
  程先觉的噩梦从此开始了。
  
  黄埠津战役之后不久,志愿军摸准了敌人的意图,变换了战术。一三五师稳住了阵脚,同联合国军的一个团形成僵持,玩起了坑道游击战,并经常开展小出击活动,积小胜为大胜。美军陆军依仗的空中优势和重磅火力打击渐渐不灵,一三五师则越打越顺手,偷袭战、破袭战渐入佳境,炉火纯青。这年秋天,一三五师以积极防御的方针,陆续消耗了当面之敌将近三个营的兵力,受到兵团的通令嘉奖。
  
  这段时间,705医疗队的状况也大为改观。肖卓然接受了教训,认真反思了自己的问题,确实有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的毛病。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还是很内疚的。将近半年过去了,汪亦适和舒雨霏等人仍杳无音信,这使他常常彻夜不眠。而就在这样芒刺在背的日子里,还发生了既糟糕又尴尬的事情——舒云舒再次怀孕了。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肖卓然气急败坏地说,怎么搞的,跟你说注意注意,还是怀上了,你是怎么注意的,存心捣乱吗?
  
  舒云舒委屈地说,这能怪我吗?主动权又不在我手里。
  
  肖卓然说,以后睡觉不要脱衣服!
  
  舒云舒说,这怪衣服什么事?有条件了还让我穿棉衣睡觉,我不习惯。
  
  舒云舒有两套丝绸睡衣,非常高级,这是从国内带来的。舒云舒一直不习惯部队发的那种大裤衩和汗衫。这种丝绸睡衣不仅质感光滑细腻,穿在身上如同流水,而且视觉效果非常美妙。只要条件允许,一般肖卓然和舒云舒都是住在同一顶帐篷或者坑道里,夜晚睡觉,舒云舒穿上睡衣,肖卓然挨上了,就辗转反侧,自己跟自己激烈搏斗一番,多数是“克制”二字占上风,但是不可能每次都能克制得住,有时候抱着侥幸心理,或者在关键时刻采取措施,久而久之,一次不慎,前功尽弃。
  
  肖卓然说,那就分开睡,你还是到女同志集体帐篷住。
  
  舒云舒说,我也是这样想啊,可是每次听见你在集体帐篷外面来来回回地踱步,听见你咳嗽,我就知道你想了,知道你难受了。你难受了,我心里也难受。
  
  肖卓然说,他妈的,真是折磨人。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制止这种事情发生?
  
  舒云舒说,怀上就怀上吧,大姐给我弄的药,我还留了一些,上次高栗营突围的时候,轻装都没有轻掉。
  
  肖卓然看着舒云舒,突然眼圈一红,一把抱过舒云舒说,我他妈的真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原先认为我是多么革命多么坚强,可是我怎么就控制不住呢!要是再流产,要是大姐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骂我。
  
  舒云舒说,骂也不怕,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知道,能够面对面地骂我啊!可是她在哪里呢?
  
  一颗眼泪扑簌一声落在肖卓然的手背上,肖卓然搬过舒云舒的脑袋,舒云舒已是泪流满面。
  
  肖卓然长叹一声说,云舒,我现在真的知道我的致命弱点了。也许真像他们说的,这都是我好大喜功造成的。我可能真的不配当这个医疗队队长。
  
  舒云舒说,你千万别这么想,这都是战争造成的。战争环境里,生离死别家常便饭啊,这怎么能怨你呢!
  
  肖卓然说,我有时候真想给上级打个报告,请上级派个医疗队队长来,把我顶出去,到战斗部队当一个连长,哪怕排长也行。我要带着我的部队去打仗,我要带着我的部队重返高栗营,踏遍那里的山山水水,寻找我们的战友,寻找大姐和亦适。
  
  舒云舒说,我知道你的情绪,可是这不现实。
  
  肖卓然说,也许这个想法能成为现实。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指挥作战能力吗?舒云舒说,我相信。但是你为什么要去当指挥员呢?你是个医疗队队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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