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交换底牌

第十四篇：交换底牌 (第2/2页)

听见俞东明的安排，陆兮非不得不佩服他的办事能力，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但是，他想起今晚要接陈雨薇，便向俞东明撒了谎。
　　
　　“其他的都没有问题。就是有一点，今天我妈从老家回来，我得去接站。很长时间没见面，她肯定想我在家吃饭，所以今晚的聚餐就不参加了。改成下次，由我来组织，您看行不行？”
　　
　　听说陆兮非不能参加晚上的聚会，以为陆兮非客气，所以俞东明又继续热情地挽留。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帮你安排一个人去接站，将你妈妈送回家如何？你难得来一次，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尽尽地主之谊。而且院长说今晚有空也会参加。”
　　
　　“今晚真的不行，下次吧。前段时间和妈妈闹别扭，这次刚好趁这个机会哄哄她。如果不去接站，她一定以为我还在生气，到时又不高兴了。帮我和院长说一说，非常不好意思，今天实在不行。”陆兮非假装很为难地说道。
　　
　　俞东明见陆兮非说的情真意切，理由也很充分，态度又如此坚决，想起昨晚刚一起喝过酒，便不再强人所难。但又觉得立即答应他似乎显得自己很没有诚意，所以假意说道：
　　
　　“那等会议结束后再说吧。我们先去参观。”
　　
　　俞东明带着陆兮非参观医院。医院规模很大，虽说是老字牌医院，可是经过多年来的整修，又引进了一系列的先进设备，加之又重造了几栋新楼，整个医院显得既现代又大气。医院看病的整个流程规划也非常合理，人员分流做的非常到位，虽然医院病人很多，但排长队的现象并不多见。医院临床科室有35个，辅诊科室12个，同时有10个国家重点学科，4个全国性的医学研究所，5个天元市临床医学中心，医疗技术实力非常雄厚，人才济济。目前该院有“孔孟学者”2人，这在医院学科内已是非常罕见。医院的环境布置得井井有条，错落有致，在这么繁华的中心地带，还能在医院内部造假山并规划一些小园林实属难得，不仅美化医院的环境，也给病人休养提供好去处。
　　
　　参观完医院后，俞东明召集相关科研口的同志召开小型会议。俞东明向同事们介绍了陆兮非的个人情况，大家都表示欢迎。同时，俞东明也邀请陆兮非发言，介绍一下自己并说说今天到医院调研的目的和需求。
　　
　　紧接着，科研口的负责人便介绍医院的整体科研情况、医院的成果转化率、成果转化的制度和举措以及技术的应用情况。陆兮非针对医院的医疗技术转化实施路径又提出几点疑问，并得到他们的一一解答。会议的最后，陆兮非提出能否将这些制度性的文件复印一份带走，他们在抽出一些涉密文件后，同意了他的请求。
　　
　　自此，会议终于结束，时间已到3点半。俞东明邀请陆兮非到办公室小坐。来到俞东明的办公室，与其他领导办公室相比，并不算特别，但是布置的倒挺精致。办公室分里外两间，外间为会客室，内间为办公休息区域。进入会客室，约30平方米，一排三人沙发和两个独立沙发，中间一个茶几，茶几上摆好茶具，沙发的后面还有一副书法。沙发的旁边是一个角柜，角柜上立了一个大鱼缸，鱼缸中有几条不知是什么鱼，颜色五彩缤纷，很是好看。会客室里还布置了一株发财树,发财树的绿叶开得很茂盛,将会客室点缀的很有生气。总体来说，会客室简单大气，让人不拘谨也不约束。
　　
　　尤其是这副书法，一下子就吸引了陆兮非的注意。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寻平处住、向宽处行。
　　
　　这是一幅行书，粗中有细，苍劲有力，字与字的笔锋之间能看出书法之人功底很不简单，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再看落款，曹宝X,因最后一个字有些潦草，他并不能确定是什么字。看上去像麟，又像麒。陆兮非对书法名家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这是否是书法家的名作，他并不清楚。但这副书法的字面意思很容易让人明白，大意就是要树立远大的志向，对缘分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对物质生活没有太多奢望，过简朴的生活、不奢华。看问题要高瞻远瞩，心地宽容，不苛责别人。
　　
　　“这幅书法写的好啊，字字都透露出人生哲学。从这幅书法中能看出俞主任的人生境界之高啊！”陆兮非奉承道。
　　
　　“陆主任过奖了。这幅书法我确实喜欢，尤其喜欢这几句话。这是清代洋务运动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左宗棠题写于江苏无锡梅园的字词，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这句话，就记在心里。后来委托一个书法朋友帮我写的，然后装裱放在这里，装装门面，让你见笑了。”
　　
　　“哪里敢见笑。我也很喜欢这句话。透过这句话，让我觉得，做人不要想的那么复杂，简单一点好。这句话，将为人处事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真要做起来，确实需要大智慧啊。”
　　
　　“陆主任是个明白人啊。今天我算是找到知音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一见陆主任就觉得特别投缘。”俞东明恭维地说道。
　　
　　“我也是。从俞主任身上，感受到一股豁达和侠义之情。俞主任一定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陆兮非也套近乎奉承回去。
　　
　　“我俞东明其他没什么能力，但生平最注重一个义字。但凡朋友让我帮忙的事情，一定尽心尽力。帮不到是我能力的问题，不帮忙就是人品的问题。我俞东明做不到。”
　　
　　也许是被人恭维，俞东明很开心，有意多说了几句。
　　
　　但虚虚实实，陆兮非和俞东明心里都非常清楚。
　　
　　“一看俞主任就是一个重义之人。俞主任，兄弟今天我也不和您客气。今天来咱们医院有三件事。第一是来调研，非常感谢俞主任周到的安排，学习很多，收获也很多，给你们添麻烦了。第二，昨天打开您送给我的茶叶盒，发现了购物卡，今天想退回给您。。。。”
　　
　　“那不行，兄弟之间这样你就见外了。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那我俞东明真没法在朋友圈混了。”
　　
　　陆兮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俞东明抢话。俞东明还是第一次遇见将礼物退回给他的人，感觉很没有面子，心想这陆兮非怎么这么不明事理，所以着急拒绝陆兮非退回购物卡的想法。
　　
　　“俞主任，您听我把话说完。”陆兮非诚恳地说道，俞东明点头表示同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购物卡我绝不能收，太贵重了。其实下面也是我要讲的第三件事。今天找您，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爱人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实话告诉您，我爱人是医药代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也有好多年。最近她和朋友接了一个医疗耗材，是一款骨膜产品。据她调查，咱们医院虽然也有相关产品，但品种并不多，所以想让我问问她的产品是否有机会进入医院。”
　　
　　陆兮非一说这事，俞东明心里便明白几分，原来陆兮非看重的并不是眼前的利益，这点蝇头小利根本无法满足他，他想要更大的利益。眼前的这个人比他想要中的还要精明。
　　
　　众所周知，医药、医疗器械、耗材牵扯到医院、医药公司、医生、医药代表相当大的利益。产品只要进入医院，医药公司或代理公司以及医药代表，躺着都能赚钱。病人看病避免不了要吃药或使用医疗耗材，由于信息不对称，医生说开多少药或使用多少耗材，病人通常是无法拒绝的。而且病人来医院看病，并不会特别在意价格，一是有医保报销，二是只要能把病看好，根本不会介意医生开多少药或使用多少耗材，只能遵从医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挤破头都要将自家产品进入医院的原因。就如桓少君的闺蜜杨珊珊，她月收入能达到20万元，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暴利行业。但是，高收入意味着高竞争和高门槛。市场上那么多的产品，凭什么用你的产品。医院在挑选产品时，也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流程，通过后才能进入医院，这需要强大的背景关系和资金投入，两者缺一不可，否则产品根本进不来。
　　
　　一个产品要想进入医院，必须首先经过临床科主任的同意，他认为这个产品可行就可以向医院打申请报告，收到申请报告后，医院要组织专家召开药事会或招标采购会，经过与会2/3的专家同意后，产品才可以进入医院。这其中有几个医院领导是固定必须参加的，包括院长、医务部主任、药剂科主任、采购办主任，其他的评审专家则是临时抽取组成，大致有20-30位专家。因此一个产品要想进入医院并不那么容易，每一个专家同意都得找关系和花钱打点。
　　
　　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临床科主任打报告申请书需要2万元，院长同意需要5万元，医务部主任、药剂科主任、采购办主任需要3万元，其他专家同意每人至少2万元。如果一个产品价值非常高，那么这些打点费用也将成倍增加。因此，一场药事会或采购会下来，没有五六十万搭进去根本没希望。这还只是一家医院的一个产品，如果一场药事会同时报十几个产品，可想而知，这些医院领导和专家的灰色收入是多少，个个赚得是钵满盆满。即使药事会和招标采购会产品没有通过，医药公司和代理公司也无可奈何，考虑到以后长远发展，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些专家和医院领导，所以这次产品不上，下次继续，直到产品进入医院为止。一个产品进入医院不经过几次药事会和招标采购会根本进不去。而这些都是真金白银的投入，一个产品进入医院不花个几百万元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听说陆兮非有产品想进入医院，俞东明着实感觉意外，他没想到陆兮非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野心。更感觉此人不一般，这么年轻就懂得如何运用自身资源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既然陆兮非已经提起，俞东明心想还是要想办法来应付他。他脑子飞快地旋转思考应对策略。
　　
　　“医院进入产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懂医院的流程，你爱人肯定清楚。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了主，需要从长计议。但你放心，兄弟既然开了口，这边我能做的肯定尽力帮你，有需要我协调的，也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俞东明说的倒是情真意切，其实内心却在敷衍，他的想法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陆兮非真有动作，到时再处理不迟。
　　
　　见俞东明既然已经表态，陆兮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那到时我让爱人过来找你聊聊可以吗？你们都懂流程，聊起来更顺畅一些。这个购物卡您先拿回去”陆兮非又一次想把购物卡退还给他。
　　
　　“购物卡我肯定不拿，我送给你又拿回来算怎么回事呢？一码归一码，你放心，事我帮你做，购物卡你也拿回去。你也别客气。再客气，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俞东明面露不悦之色。
　　
　　陆兮非看见俞东明的表情变化，心想再坚持退回去恐怕惹他不高兴。他转而又想，在医院，像这种购物卡他们肯定收了不少，估计肯定不是自己买的，说不定是哪个医药代表送的。既然如此，那还是收下吧。
　　
　　“那好吧，实在不好意思。又麻烦您，还拿您东西。”陆兮非假装无奈地说道。
　　
　　“兄弟就别见外了。以后麻烦你的事也不少。为兄今天也不瞒你，有一件事也想要你帮忙。”
　　
　　俞东明见时机已经差不多，可以提提他一直关心的事情了。
　　
　　“俞主任您说。”
　　
　　“我听闻，这一次医院综合评价，我们医院的排名下滑厉害。陆主任，您看看，是否还有操作的余地？实不相瞒，近期我们医院准备改选，院长说了，如果能搞定医院排名不下滑，将推举我担任院长。所以这次排名非常重要，不仅仅关系到医院的荣誉，更关系到我个人的成长。”
　　
　　听见俞东明提出来他并不觉得意外，但也终于明白俞东明对他如此热情的原因，他突然觉得桓少君的事情有了更大的希望和筹码。
　　
　　“我要回去看一下，看看是否真的下滑厉害，也看看问题出在哪里。反正这边我能做的，尽量帮俞主任解决。”
　　
　　其实陆兮非心里很清楚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也能够立即答应帮他解决，但又不想那么轻易答应，否则俞东明会觉得事情办的太容易，根本体现不了自己的能力和诚意。
　　
　　人情世故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件简单的事情，非要将事情变得复杂，而且还一定要让对方看见自己解决问题时如何费劲周章、付出代价，从而增加谈判的筹码。
　　
　　“有兄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俞东明是个老油条，太清楚陆兮非的小伎俩，但他又不好点破。他心里很清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以后还得多与陆兮非走动，确保万无一失。
　　
　　之后，陆兮非和俞东明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陆兮非见时间已经快到下午4点，再不去接陈雨薇，恐怕要来不及，便提出与俞东明告别，告诉他接站时间快到了，再晚可能会遇到下班堵车高峰期。俞东明见他执意要走，又佯装挽留，假装很失落晚上不能一起聚餐，并强调下次一定不能爽约，找时间再聚。陆兮非点头同意后，才让他离开。
　　
　　走之前，俞东明又给他塞了一张大闸蟹券，陆兮非不肯收，俞东明坚持塞给他，还说医院里经常有人送，让他也别见外，自己也是借花献佛。陆兮非见拗不过他，便只能又收下。
　　
　　出来以后，陆兮非苦笑，本想将购物卡退还给他，结果不但没有退回去，还又多拿了一张回来。他也颇感无奈。
　　
　　陆兮非一离开，俞东明便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向院长汇报陆兮非到医院的情况。院长让他务必与陆兮非搞好关系，确保此次医院排名不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