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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第2/2页)

“我也是受教育啊,我接触过东方文化,也接触过西方文化,东、西方文化相互撞击,这次出行,让我感受了**时期的东方文化。我一天就一顿饭,等你大作完成,大功告成,可以在星期五西餐厅请我吃西餐。我就是觉得工厂里烟尘太大,倒是想熏个桑拿。”
  
  老庆说:“前面一拐就是浪花屿洗浴中心,咱们到那里去。”
  
  “好。”夏君说着,将车开往浪花屿洗浴中心。
  
  下午人不算多,夏君和老庆拿了牌换了拖鞋,各自进入男女间。
  
  老庆来到衣柜前,匆忙脱尽衣服,然后来到浴间,走进一个浴隔,拧开龙头,任水拉洗刷着自己。他倒了一点牛奶浴液,往身上涂抹着。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匹骠壮的黑马,浑身油亮黝黑,闪着光泽,胸脯高聳,比那些瘪胸的女人还要神气。他的胸前有一卷油黑的胸毛,更显出阳刚之美。
  
  “先生,搓澡吗?”一个腰间围着白毛巾的中年汉子上前问。
  
  老庆点点头,用毛巾擦了一下身体,然后随他走到一个床前,爬了上去,车肢展开,朝着屋顶发怔。
  
  搓澡汉子将一桶湿水泼在他的身上,然后摘下他的牌,搁在一侧,毛巾上沾了些浴液,狠命地搓起来。
  
  “唉哟,我有痒痒肉……”老庆叫着,腰肢乱扭。
  
  搓澡汉子滑过他的肋骨,顺着两股间搓下去。
  
  老庆不喜欢捶背,因为这样心脏感到不舒服,好像把五脏六腑都敲出来的感觉,因此他很快结束搓澡,溜到浴池戏水。他不喜欢到桑拿间,因为那里空气稀薄,温度太高,有些喘不过气。他知道女人洗浴时间长,何况夏君又是慢性子,于是在池中盘桓。
  
  此时夏君正在女部的桑拿间里尽情地蒸桑拿,她拿起木勺从桶里舀满水泼到热石上,击起一股股蒸气,小木屋里热气腾腾,那一块块木格几经蒸气的熏染,已变得顽固。
  
  夏君赤身裸体坐在二排木座上,臀部垫着大毛巾,感到痛快淋漓。此时,桑拿间里只有她一人个,她可以在这小木屋里遐想非非,可以在蒸气中净化灵魂。
  
  其实在美国她就喜欢蒸桑拿,尤其土耳其浴,她还喜欢一个人开车驶往大海之畔,望着湛蓝湛蓝的大海,赤身仰卧在金色的白沙滩上,让白白的小脚丫沾满细沙。或者将小巧玲珑的身体藏匿于细沙之中,只露出一张渴望自由的脸庞,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几只海鸥快乐地盘旋,望着那白云一朵朵向远方游动。
  
  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她进入美国洛杉矶的一个海滨浴场,她被这群裸的景像震惊了,恍惚之中仿佛进入天堂。白皮肤,黄皮肤、红皮肤、黑皮肤,男人、女人,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儿童,肥胖臃肿的人,瘦小枯干的人,漂亮英俊的人,丑陋矮小的人,在这里一切都暴露无遗,精赤条条的人们无拘无束地说笑着。起初,夏君还有些差涩,躲到一块礁石后面,遮着一个漂亮的花伞,后来她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际。眼前出现一个高大无比的黑人老头,怔怔地望着她,他的**硕大坚挺。
  
  夏君惊得坐了起来。
  
  那老人缓慢地走远了。
  
  这时,桑拿间的门开了,走进一个丰腴的少妇,她朝夏君笑了笑,一屁股坐在一排座上。夏君看着她竖挺浑圆的**和翘起的丰硕白皙的臀部,再瞅瞅自己瘪瘪的胸脯和扁扁的小屁股,有点不好意思,脸一红,溜出了桑拿间。
  
  夏君来到休息厅时,老庆已掏完耳朵做毕足疗,正躺直那里喝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夏君整了整红色的桑拿服,微笑着躺在他旁边的躺椅上,问:“你等着急了吧?”
  
  老庆说:“来到这儿就是休息,没有什么着急的,你喝点什么?”
  
  “来个热露露,暖暖胃。”夏君欠了欠身。
  
  老庆叫来服务员吩咐她去拿一杯热露露,然后又问夏君:“你做个足疗吧?这里的手艺还不错。”
  
  夏君点点头。
  
  老庆又叫来服务员,交待说:“叫一个漂亮小伙子来,给这位女士做足疗。”
  
  夏君笑道:“你想得真周到,还叫什么漂亮小伙子。”
  
  老庆道:“花钱了,就要享受。”
  
  一忽儿,过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坐于夏君脚下,他熟练地伸过夏君的两只小脚丫,用毛由把右脚包好,庄重地放到一侧,然后按摩左脚。
  
  老庆道:“夏君,你知道你最动人的地方是哪儿吗?”
  
  “你又拿我开心。”
  
  “是脚,你的这双脚十分秀美,弧线流水型,小白脚趾齐齐整整,匀匀称称,柔软滑腻,玲珑可爱。我看,你不用付足疗钱了,应该是这位小师傅给你付钱了。”老庆赞赏地说。
  
  小伙子听了,“噗噗”笑个不住。
  
  “老庆,换个题目吧,你别尽糟改我。”夏君挪了挪身体。
  
  夏君尖叫了一声,说:“师傅,轻一点。”
  
  小伙子放慢了双手。
  
  老庆这时已昏昏欲睡,实际上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岁月的风帆,摇啊摇,溯源而上,将他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庆的爷爷曾担任过清末两江总督,而且满腹诗书,还出版过诗集,老眼昏花的奶奶一谈起这段历史,总是十分自豪,辛亥革命后,爷爷一蹶不振,闲居北京家中,提笼架鸟,饮酒呷茶,逛妓馆,走戏楼,很有些八旗子弟破落的气象。爷爷的原配夫人也是旗人,是王爷的格格,眼见丈夫大势已去,日渐颓废,离家出走。爷爷是在恭王府大戏楼里认识老庆的奶奶的,那时风韵十足的奶奶正在饰滚京剧“吕布戏貂蝉”中的貂蝉。奶奶迷人的身段,脉脉的眉目传情,优美的唱腔,迷住了爷爷。爷爷径直冲进后台,缠住了正在卸装的奶奶。奶奶是穷苦人家出身,早年父母双亡,8岁时卖给天津的戏班子,刻苦磨砺,终于喝红,成为享誉京津的京剧红星。奶奶见爷爷生得俊伟,又有几分斯文,甚是喜爱。一来二往,形影不离。爷爷把奶奶娶进家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爷爷尚有家资,生活还算宽裕,于是不再让奶奶出头露面。奶奶闲居家中,有时聚集朋友,唱戏玩牌,日子过得亦是快活,奶奶近四十岁时才生下一子,即是老庆的父亲。奶奶生前最喜欢向孙子讲她闲居家里的那些故事。当时她家是座典型的四合院,壁上爬满了紫籐,院中央有一株秋海棠,后院栽着桑树、梨树、正是梨花月落滨深月时辰,有一天晚上,突然从后墙翻下一个人,奶奶正从茅厕出来,吓了一跳,正要叫唤,忽听那人叫道:“貂蝉姑娘,是我。”奶奶听这声音甚熟,定睛一瞧,原来是当年戏班子饰演吕布的演员丁四。此时的丁四虽然泡桑,却是一脸的英气。奶奶曾经与他相好,嫁给爷爷后断绝了与他来往,当年的戏班子游历江湖,不知去向。丁四上前欲抱奶奶,被奶奶推开。丁四恳切地说:“你忘记我们当年的交情了?这些年我在梦中都一直惦记着你。”奶奶说:“丁大哥,如今我已是老提督的人了,人家待我不薄,我怎能辜负人家?”丁四眼泪夺眶而出,跪下道:“你难道忘了我们的花下之盟了吗?”奶奶道:“我怎能忘记?”但那已经是历史了,我们都留在心里吧。丁四道:“这是爱的印记,我怎能忘记?你跟我难道不能旧情复燃?”奶奶坚定地说:“这已成为历史,丁四,你好自为之,你要是真的对我好,你就远走高飞,让我过宁静的生活,我不愿过风波迭起的日子。”丁四见奶奶言而有信辞恳切,翻身上墙,从此再无踪迹。后来奶奶听证券交易在抗日战争时期,由于他拒绝为日本人唱戏,被日本人杀害了。奶奶在院里为他挖了一个**,将吕布戏貂蝉的京剧照埋进**之中。
  
  奶奶还跟孙子讲了这么一段故事,那一年爷爷到关东半亲戚,奶奶留在北平看家。奶奶感到孤独,于是约几个朋友到家里打牌。这天晚上,朋友把当时的警察局长也邀请来了,那个警察局长见奶奶风韵犹存,露出色迷迷的目光。牌局正酣,那位警察局长故意把牌落于地上,然后将头埋于桌下拾牌,却把手伸进奶奶穿的月色旗袍……奶奶伸出手,攥住那个警察局长的手狠狠扠了一下。对方“哎哟”大叫一声,缩回了手。众人忙问何故,警察局长伸出胖脑壳急说:“没什么,没什么,这房子潮,地上有蝎子,……”闻说有蝎子,几个牌友不禁大惊失色,牌落人散。
  
  奶奶说到这里,骄傲地问孙子:“你说我对你爷爷怎么样?”
  
  老庆伸出大姆指说:“够铁的!”
  
  爷爷从关东回来,带回来一个16、7岁的小姑娘,长得跟水杏一样,粗黑油亮的大辫子一直伸到臀部,两只大眼睛分外魅人。爷爷说他想蓄个小的,奶奶一听就急了,气得3天没下床。爷爷劝奶奶道:“我实际上找了个小保姆,她能做饭洗衣,你一年年岁数大了,操不过心。”奶奶说:“你不嫌我老了?”爷爷忙说:“我是说岁月无情,明里娶个小的,暗里是个做饭的小师傅。”奶奶说:“你甭哄骗我,笋是嫩的掐。”爷爷笑着说:“姜是老的辣。”奶奶说:“我瞧她眼神像狐狸精。”爷爷说:“她也是穷苦人家,儿子还小,也可以由她照顾。咱这家里还是你说了算,我主要陪你。”爷爷笑着说:“难道你希望看到我跟霜打的柿子一样?”爷爷就会哄人,这半宿,奶奶房间的灯一直亮着……解放后,还真应了奶奶的预言。“三反五反”中,那个小姑娘向**举报,爷爷藏有变天帐。当兵的冲进奶奶的房间,挖地三尺,挖出一个书匣,匣内藏有一部著作,是爷爷写的诗集,扉页上爷爷写着两行字:“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阶级斗争,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敌人磨刀霍霍,怎么会“本无事”呢?“庸人”,谁是庸人?“三反五反”运动轰轰烈烈,难道是自扰之吗?当兵的还在另一处挖出当年光绪皇帝赐给担任两江总督的爷爷的一柄青龙宝剑。40多年过去了,爷爷还藏有这种封建皇帝赐与的锋利宝剑,其狼子野地心,昭然若揭。于是,爷爷被赴刑场,一枪了这。枪决之地就是现今的石景山区衙门口。
  
  爷爷被枪决那天,奶奶失魂丧魄在院内徘徊,踯踢,她穿着一身素白及衣服,一滴眼泪也没有淌下来……而那个小姑娘自称受尽封建全巷的欺辱,投奔一个首长,组建了革命家庭。
  
  奶奶自那以后,下定决心,教子成人。她参加了街道工厂工作,为的是多挣一些生活费用。老庆的父亲还真有出息,考上名牌大学,成长为专家。奶奶在九十寿辰不久便微笑着离开了人世,临死之前,她认认真真地看了老庆一眼,老庆清楚地记得那一眼里饩含着殷切的希冀,希冀他什么呢?是精英?还是民族栋梁之才?
  
  老庆少时无忧无虑,那时他的家住在东城的一个大杂院里,狼籍着十几户人家。
  
  这个大杂院在三十年代是个标准的四合院,院里有几棵古槐,三进院落,后院是个茅厕,再后面有一片枣树,大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健在,但是粘满了中国人的唾液。不知是中国人痛恨日本人的缘故,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二进院的门口那对石狮子不翼而飞。这个院子的右侧是一座法式洋楼,杂树丛生,藤蔓从那洋楼上飘洒下来蔓延到这座院里,小壁虎快活地窜来窜去。这座院的左侧是一个长条二进院,门不大,不引人注目,窄长,颇不特色,古色古香,好像是一条暗道;院内枣树流连,绕的枣又长又尖,又脆又甜。房主是北方一个著名煤矿的矿主,子孙繁衍。
  
  老庆住在东面的一间半的房屋里。
  
  1966年夏天,“**”第一年。大街上穿黄军装、拎皮带、戴红箍的人比较多。
  
  汪大妈家的小女儿汪霞对老庆不赖,一有好吃的就给老庆留点。
  
  一天晚上,汪霞兜里揣了一个老玉米,送给老庆。没想到老玉米还有火星,把汪霞的小棉袄烧了一个洞,挨了汪大妈一记耳光。
  
  老庆听说了,心里一阵难受。
  
  汪霞比老庆大一岁,知道的事儿比老庆多。老庆上五年级,汪霞上六年级时,有一天晚上,汪霞对老庆说:“今天我没有上体育课。”
  
  老庆问:“为什么?”
  
  汪霞撅着小嘴说:“我不告诉你。”
  
  老庆说:“不上体育课不好,到时候身体就垮了。”
  
  汪霞说:“垮不了。”
  
  老庆执拗地说:“肯定垮!”
  
  汪霞的小辫儿摇得拨浪鼓,“垮不了!”
  
  为什么?老庆瞪关她,他最喜欢看汪霞的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又亮。
  
  汪霞跑开了。
  
  这天中午,天上没有一丝去彩,地上都晒蔫了,蝉儿叫个不停。汪霞把老庆叫出屋。
  
  “老庆,咱们够枣吃。”汪霞把她湿热的小手趴在老庆的耳边说。
  
  老庆问:“怎么够?”
  
  汪霞说:“上房呗。”
  
  老庆说:“那还不把房踩蹋了?”
  
  汪霞肯定地说:“咱们俩加起来也没有多重,踩不蹋!”
  
  老庆问:“那从哪儿上房?”
  
  汪霞说:“从后院。隔壁唐家的枣树上结的大枣,又脆又甜,咱们够他家的枣吃。”
  
  老庆说:“行。”
  
  汪霞拉着老庆一溜烟跑到后院,沿着院墙来到堵矮墙前。
  
  老庆朝上攀援几下没有上去。
  
  汪霞说:“你先托我上去,然后我再拉你上来。”
  
  老庆点点头。
  
  老庆把她托了上去。
  
  汪霞在墙头向他扬手,老庆紧攥住汪霞的手爬了上去。
  
  两个人洞着墙头朝东趴入邻居唐家的屋顶,只见一片枣林朝屋顶压来,上面密密匝匝结满了大红枣。
  
  两个人拼命摘着。老庆松开背心,把枣儿放进怀里。汪霞也松开衬衫领,把枣儿放进怀里。不一会儿,汪霞和老庆胸前就鼓鼓囊囊的。
  
  老庆笑道:“你像个要生孩子的婆姨。”
  
  “呸,你才是!”汪霞看着自己鼓匝匝的前胸,也笑了。
  
  忽然,汪霞尖叫道:“哎哟,疼死我了!”她一手抓着前胸,的手往外掏红枣。
  
  老庆好生奇怪和惊讶。
  
  汪霞疼得小圆脸通红,渗出汗珠。
  
  老庆拉开汪霞的衬衫,只见汪霞微微隆起的右乳上趴着一只洋辣子虫,正在蠕动。
  
  老庆伸手捏住它,把它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死。
  
  老庆一边大声叫,一边狠狠地跺脚。“洋辣子,坏蛋,竟敢咬人!”
  
  老庆的这阵乱跺,惊醒了正在屋内睡午觉的唐家二儿子。
  
  “谁在房上?”随着一阵吆喝屋里冲出一个汉子。
  
  老庆和汪霞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汪霞紧紧地倚在老庆的怀里,两个人都紧紧地贴在房上。
  
  紧接着,一阵儿乱砖头雨点般倾泻。
  
  老庆紧紧地抱住汪霞,把汪霞的身子都藏在自己的怀里。
  
  汪霞觉得很舒适,她觉得很安全,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流,洋溢着全身。
  
  老庆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很自豪,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很有英雄救世主美的气概。
  
  一块砖头砸在老庆的屁股上,弹了几下,落到一边。
  
  老庆哆嗦了一下。
  
  汪霞的心颤了一下。
  
  疾风暴雨式的砖头停止了攻击。
  
  唐家二儿子骂骂咧哆地进屋了。
  
  老庆见没有动静了,于是牵着汪霞的手离开了这个房顶,回到原处,然后下了房。
  
  汪霞悄悄地问老庆:“刚才砸在哪儿了?”
  
  “屁股上。”
  
  汪霞认真地说:“让我看看。”
  
  老庆憨憨地笑了。“没事儿,屁股肉厚。”
  
  “你真够男人!”汪霞翘起脚,滋滋有声地在老庆脸上吻了一下。
  
  老庆昂着挺胸由汪霞搀扶着“打道回府。”
  
  过了两天,老庆觉得臀部隐隐作痛,发遭受些红肿,看来唐家二儿子的那块砖头起作用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他把空虚情况通报了汪霞。
  
  汪霞说:“你妈妈是医生,你跟你妈妈坦白交待吧。”
  
  老庆说:“那不行,妈妈要是知道我上人家房偷人家枣,又该生气,我妈高血压,她不能生气。”
  
  汪霞急中生智,眼睛一转,主意即来,“那怎么办?对,用热毛巾敷,可以消肿。”
  
  老庆的妈妈下班到家一般是傍晚6点,爸爸下班到家是6点半,下午家里没人,于是他和汪霞来到老庆家。
  
  汪霞烧了一壶开水,把毛巾沾湿,让老庆躺要床上,用热毛巾给老庆敷伤口。
  
  老庆美滋滋地躺在床上,任由汪霞热敷、按摩。
  
  老庆说:“女人三不背,一不背父母,二不背老公,不三背医生。”
  
  “你这个嚼嘴乌鸦!”汪霞一边为他按摩,一边打了他屁股一下。
  
  晚饭后,老庆在汪霞家窗外轻击三掌,这是他们的联络暗号。
  
  一忽儿,汪霞出来了。
  
  老庆在她耳语几句。
  
  汪霞点点头,随他走到院门口。
  
  汪霞在一旁放哨,老庆疾步来到东邻的唐家院门前,把一块胶布紧紧贴在门铃上。
  
  铃声不绝。
  
  老庆拉着汪霞飞似离去。
  
  一忽儿,唐家二儿子开了院门,看到左右无人;抬头一看,一块胶布贴在自家门铃上,恨恨骂道:“捣乱,生的孩子都没有**儿!”
  
  春去夏来,夏逝秋去,秋落冬近,时间如白驹过隙。两个人都上了裙中、高中,青梅竹马般的友谊也在发展着。
  
  这天下午,汪霞来找老庆,她穿着一个漂亮的红裙子,两只眼睛像两颗桃子。
  
  她走进老庆的家,默不作声,只是拥着老庆不停的吻。
  
  老庆给吻糊涂了,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汪霞哇的哭泣出声来。
  
  “你到底是说话呀?”老庆说。
  
  “我要到美国去了……”汪霞说,怔怔地望着他。
  
  “到美国?……”老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汪霞点点头。
  
  妈妈失散多年的弟弟终于找到了,他当年到台湾后又去美国发展,是美国洛杉矶的船王,他最近得了绝症,没有孩子,他们让我到美国去继承他的财产。……汪霞说到这里,不作声了。
  
  老庆听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汪大妈,那么朴素的一个劳动妇女,整日沉默寡言,辛勤劳作,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弟弟。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到美国去……”汪霞用小手搓弄着裙围。
  
  老庆摇摇头,说:“我是中国人。”
  
  汪霞深情依依地说:“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中国人的。妈妈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一直背着海外关系这口黑锅,爸爸又死的早,也真够辛苦的。”
  
  老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可不让你嫁洋鬼子。”
  
  汪霞心里说:你这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思想,可是嘴上却说:“还没有考虑这么多问题,到时候再说吧,洛杉矶的华人很多。”
  
  老庆的心就像潜水艇,刚才还浮在水面上,现在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他不知说什么好,因为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他一下子觉得思想空了,好像什么都变得没有意思了。
  
  汪霞恳切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走,我也不愿意离开你,但是没有办法,一方面要跟妈妈到美国探望舅舅,另一方面舅舅的大批财产需要继承;我在美国还要修完学业。”
  
  “你走吧,你今天就走。”老庆恨恨地说。
  
  汪霞的眼泪像丢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来,她扑到老庆怀里,把滚滚的脸颊紧紧贴住他的胸脯。
  
  她觉得他的胸脯很烫,你烧开的水,咕咕嘟嘟,又像刚爆发的火山,岩浆喷泻而出。
  
  汪霞猛地挣脱老庆,呼地掀起红裙子,露出薄如蝉翼的内裤……老庆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你……”汪霞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很坚决,就像一个深思熟虑的指挥员。
  
  老庆恨恨地说:“我不希罕你这个,你给我出去!”
  
  老庆背过脸去。
  
  汪霞长叹一声,无奈地瘫倒在地上。
  
  老庆在沙龙里遇到一个跟汪霞气质相近的女人叫心蕊。那是在海南笔会上楼识的,她有雍客华贵的感觉,婷婷玉立,婀娜多姿。有一米六八的身高,一头乌黑的瀑布般的长发,细细的高鼻梁,一双清澈湛蓝的大眼睛。她的胸部隆起,秀挺,臀部滚圆,大腿修长。她是画家峥嵘的情人,美术模特,以后老庆帮助心蕊做了不少事情,直到峥嵘被黑社会头子黑虎杀害,心蕊被黑虎所逼从高楼跳下来,被老庆冒死救下。老庆身受重伤,心蕊细心照料,早就暗恋心蕊的老庆表明心迹,心蕊为了报恩,与他结为姻缘。
  
  新婚之夜。
  
  老庆洗完澡回到卧室。
  
  心蕊被他的脚步惊醒,睁开惺松的眼睛,朝他嫣然一笑。
  
  老庆忽然这笑容有点像汪霞。
  
  他有点恍惚。
  
  心蕊伸出左手把台灯调暗,室内呈现出一片橘黄色的光晕。
  
  心蕊又朝老庆嫣然一笑,掀开了身上的浴巾。
  
  老庆迟疑着,后退了两步,他真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汪霞。
  
  老庆长啸一声,发疯般地扑了上去,用力揽紧了床上这个女人。
  
  “汪霞……”他**着,狂啸着,像一股旋风般翻滚着。
  
  心蕊被这股疯狂的气浪翻卷着,每一颗细胞都激动着,她觉得老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有力量……结婚后,心蕊对老庆照顾无微不至。
  
  老庆血压有点高,低压100,高压135;心蕊买了一个电子量压器,给他量血压,给他喂药。
  
  老庆的腰不好,阴天下雨,隐隐作痛。心蕊从前在饭店里学过按摩,于是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给老庆按摩。
  
  老庆觉得每天过得挺幸福,用北京土话来说,就是活得滋润。
  
  老庆自从娶了心蕊后,大街上的漂亮女人,他不再多看一眼,那些洗脚屋、桑拿、发廊、歌厅,也不去光顾,为了断绝那些无休止的纠缠,他换了一个手机。
  
  老庆的黄段子太子,心蕊可不喜欢这些黄段,他认为太俗,老庆在她面前也去了这个癖好、一天晚上,居处有个夜总会被抄,几个“三陪”小姐被公安人员带上了警车。老庆在凉台上看见了,拍手说:“你高兴,我高兴,买卖公平心安定。”
  
  心蕊在屋里听见了,叫道:“老庆,你给我进来!”
  
  老庆见心蕊急了,急忙闪进屋里。
  
  心蕊埋怨道:“你狗戴嚼子——瞎勒勒什么?这个鸡窝早就该拆了,你怎么为鸡说话?”
  
  老庆见心蕊脸氅得通红,知她真的动了气,于是垂下头,怯懦着说:“我……错了……”
  
  “跪搓板吧。”心蕊没好气地说。
  
  老庆摸着脑袋,说:“我年头哪儿有什么搓板?都用洗衣机了,干脆就跪地上吧。”老庆说着,双膝跪地,仍然一副俯首听命的姿态。
  
  心蕊笑道:“你这模样怎么有点像当年的军机大臣李鸿章?”
  
  老庆道:“我爷爷当年是慈禧太后的两江总督,我是我爷爷的孙子!”
  
  心蕊“噗哧”一声乐了,说:“老庆啊,老庆,你真是爷,庆爷!你气死我了,乐死我了!”
  
  老庆“扑通”一声磕了一个头,说:“奴才给老佛爷请安!”
  
  心蕊一见,急忙下地,扶起老庆,摸摸他的额头,关心地问:“磕着了吗?”
  
  老庆暗喜,呼的将心蕊拥入怀中,然后抱起她热吻,拥到床上,就要宽衣解带。
  
  心蕊睁开眼睛,说道:“快去洗洗你那臭脚。”
  
  老庆一声“喳!”疾快走入浴室。
  
  淋浴喷头里喷泻出来的细小的水流,顺着他的头发,脸上,肩膀滑下来,像无数小虫子在爬。又沿着他宽阔的胸膛、脊背顺流直下,淌到地上。
  
  老庆感到舒适,他扬起脸,任凭暖暖的水流拍打着他,在他的身上爬着,淌着,泻着。他用了心蕊最喜欢用的杏仁浴液,一股淡淡的杏香味迅疾浸透他的身体,仿佛钻入他无数的毛孔里。
  
  他想起少时和伙伴们买了一堆甜杏,橙黄橙黄的;吃完甜杏,用石头砸开杏核,取出又白又嫩的杏仁,放到嘴里,别有滋味。那杏仁的味道跟这杏仁浴液的味道相似。
  
  可是半年前,心蕊终于找到了真爱,离开了老庆,远涉重洋,到海外去了。
  
  分手是严酷的,那是一个寒冷的雪夜,心蕊正式向他提出分手。在这之前,老庆凭直觉已隐约感到有一种不祥之感。他觉得心蕊的心已在他人身上。她的身体冰凉,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炽热的激情了。
  
  心蕊留给他一个存折,是六位数的,她用严肃的口吻对老庆说:“老庆,我们的婚姻最早是从感激之情开始的,我对峥嵘,是一种对艺术的献身,对艺术的偏爱。而对你,是一种报恩,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不知如何报答你,不知怎样才能使你快活,我也看得出来,你对我的目光有时是游移不定的,我们在很多的时候很像兄妹。我拼命试图爱你,可总没有找到那种感觉,现在我找到了,他虽然在国外定居,但也没有太多的财产,但是我跟他在一起,有一种血肉相融的感觉。为了真爱,我就要远走高飞了。我喜欢你的幽默和智慧,喜欢你大智若愚的样子。但是我不想欺骗你,这就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的真实原因,不是谁的无能,而是有意迴避。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老庆默不作声。
  
  第二天上午,他和心蕊到附近办事处办理了离婚手续。
  
  心蕊在飞机起飞后,才在自己的皮箱里发现了她给老庆的那个存折。
  
  老庆沉默了一阵子。
  
  但老庆毕竟是老庆,十几天后,他又恢复了常态。
  
  心蕊走了,沙龙里还有那么多朋友呢!
  
  “老庆,你在想什么?”夏君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老庆的回忆。
  
  “没,没什么……”老庆有点慌乱,下意识地拢了拢了头发。
  
  “你去做一个保健吧,是泰式还是港式?”夏君说。
  
  “不,不做了,她们的手不规矩,不给造成犯错误的机会。”
  
  夏君笑着说:“我们在一个屋子里做,做泰式的吧。”
  
  老庆随夏君上了三楼,拣了一个双人间,宽敞、舒适。
  
  一个女按摩师给老庆做,另一个男按摩师给夏君做。
  
  当女按摩师将老庆拔倒在地,做了一个擒拿的姿势后,老庆急忙说:“我求饶了,骨头都散架了。”
  
  夏君在一旁看见,笑道:“没事的,泰式按摩,刚猛,剧烈,做完更舒适。”
  
  女按摩师又开始有节奏地抽送老庆的大腿,老庆不由好笑,说:“这姿势叫老汉推车。”
  
  女按摩师额头已渗出汗珠,仍然有条不紊地做着。
  
  老庆看到旁边那个男按摩师正给夏君踩背,夏君整个身体趴在床上,红色桑拿服凌乱不堪,她紧闭双目,四肢伸展,一动不动。
  
  老庆对那男按摩师说:“老兄,你轻点,她也就七八十斤,肺活量小,别给踩死了。”
  
  男按摩师一声不吭,仍然全神贯注地工作着。
  
  回家的路上,夏君对老庆说:“我看这个洗浴中心还挺正规,泰式按摩还真到位,比美国做得好,我就像脱胎换骨一样。”
  
  老庆说:“好,下回我还请你做,但是你得给我的大作《三只绣花鞋》写一篇书评,我找路子登《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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