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老太监的功夫
第三十二回 老太监的功夫 (第2/2页)这时有人指了指邱罗，道：“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
那狱卒反而大笑起来，道：“他？他这辈子出去地牢就是个死人，你们还怕他来告密？邱公子，你别嫌兄弟说话不好听，要杀你的人太多，你不要多话语，我们兄弟还会伺候好你！否则……”
那话意再明显不过，否则就是不等别人来杀他，狱卒们就会先下手为强。邱罗苦笑一声，暗道老天当真是不公平，如果真被这几个下人折磨死，那可大大的窝囊，但随即又想：“反正都是一死，无论谁下手，又有什么不同？”
他突然间哈哈大笑，说道：“我一会儿就去告发你们，要你们陪着我下地狱！”众人忽听他的话语，一惊，但随即看到邱罗满眼的笑意，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他们喝道：“臭小子，拿我们开涮！不过，你这汉子铁铮铮的，着实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么惨的酷刑，硬是憋着没叫一声！”众人皆是惺惺相惜，点点头。
邱罗笑道：“反正进来这里，总归是由不得自己，为何要让别人嘲笑，死得也不痛快！”听这一番话，狱卒们皆觉得汗颜，一个个惭愧得低下头去。
邱罗见大伙都如此情态，暗道：“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身在官场，不执行命令，便是渎职，是杀头的大罪。底层人本就生活不易，何苦去为难他们？”
他如此想，便心下释然，诚心道：“算了，过去的事，大家都不要再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明白！”
狱卒们纷纷伸起大拇指，道：“好汉子！”
邱罗摇头一笑，道：“我觉得这位兄弟刚才说的不错，武氏如今朝廷内的眼线极多，势力倾天，不仅扳倒了长孙无忌，而且还深深震住李治的心，再说李治昏庸无能，哪里是武媚娘的对手？更何况所有大臣都是敢怒不敢言，稍有不从，便会被害，满朝文武如今都在那个女人的掌控之中，就是她要登基为帝，也不是不可。”狱卒们听得冷汗涔涔，女人做皇帝，想都不敢想。可是邱罗看过推背图，知道李氏的天下迟早会落在武媚娘的手里，天意如此，女人做皇帝便又怎么？
张文，也就是先前一直侃侃而谈的狱卒，说道：“不错，武氏虽然还未被封为皇后，但是御诏早就发出，全天下皆知，皇后之位是早晚的事，而且皇上此时仍是深迷武氏，就是如今的两相争斗，恐怕也是皇上身边的谋士出的主意，但是大家擦亮眼睛看看，不出半年，那些谋士就会身首异处，再没人敢与皇后娘娘作对。”
狱卒们点点头。
邱罗道：“兄弟，你如此才华横溢，为何却在宫中做了一个小小的牢卒？”
张文道：“其实，大伙这些人均是身怀青云，只是朝中奸佞当道，皇帝昏庸无能，不能任贤纳士，我们都是进士及第，可是却因为得罪了权贵，便被贬在了这牢狱，作看牢走卒。”其他人讪讪而笑，邱罗一时震惊不已，想不到京城之中果真是卧虎藏龙，就连这小小的地牢里，都有如此厉害的文士，只不过朝廷结党营私，已经大失民心，大唐覆灭也是早晚的事。
张文又道：“我们巴不得武媚娘做了皇帝呢，这样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就会腾出位置给武媚娘的心腹手下，到时候大伙趁机谋个一官半职的，总比在这里窝囊一辈子要好得多。”有人附和道：“就是，听说武媚娘任贤惟能，正是大伙平步青云的机会，她手下多是能人好手，那些老家伙们一直反对李治立武媚娘为后，也是这个原因，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那些老家伙世袭爵位，一个个实是无用的草包，武媚娘做了皇后，怎会重用他们？”
突然地牢外一声“老总管好”，吓得所有人魂不附体，一个个爬出牢门，跪在老太监身前。。
老太监第一句话便吓得狱卒们屎尿屁流，只听他尖细撕声道：“胆大狂徒，竟敢在地牢里密谋造反？”
那狱卒们一个个磕头求饶，老太监哼了一声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说罢，狱卒们一个个连滚带爬跑到地牢外面。
老太监面带微笑，轻轻走到邱罗面前，他神情诡异，邱罗被盯得冷汗涔涔。
老太监走到慕容雪身前，伏低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绣盒子，盒面镶金攒丝，紫龙图案活灵活现。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味奇花异草，尖利声音忽起道：“这是咱家苦寻多年所得，今日就便宜了你这小妮子了，要不是看在我徒弟面上，咱家才懒得管你死活。”他将这几味花草药碾碎了，又从腰中取出一个小黄葫芦，得意道：“咱家耗时三年采集的重阳露，珍贵无比，也便宜了你！”
说罢，他将草药粉混入葫芦中，晃了几晃，葫芦里发出哗哗的清亮水声。他倾听片刻，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在慕容雪身上几个穴道点了几下，将葫芦嘴凑近她的嫩口，只见她竟然自己吮吸了起来。邱罗看得直咂舌，这老太监的功夫好生厉害，这假死人的嘴也能如此轻易打开。
老太监给慕容雪喂服了汁液，双手抵着她的后背，将一股雄厚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只见慕容雪苍白的俏脸涌现红晕，一炷香功夫后，幽幽醒转过来。
老太监擦了擦额头，显然这一番功夫耗去了他极大的功力，走路便不如先前那样灵便。他瞧了瞧邱罗，嘴唇微动，好似要说什么，最终说不出来，眼神中露出企盼的热切，邱罗知道他想收他为徒，却一时间不好意思开口。
过了良久，老太监关上牢门，佝偻着身子走了出去，形单影只，萧索孤老。邱罗突然心口一酸，潸然流下泪来。
慕容雪说道：“邱大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
邱罗道：“不是做梦，慕容妹子，你怎么会被抓了？”
慕容雪道：“我离开后，放心不下你，就又转头找你，刚回身几步，就被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围住了，我死命拼杀几次，都没能冲出去。后来一个老太监走了过来，只一招，我便昏迷不醒。”
邱罗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宫中竟然有这么多高手，这让我始料未及，制服你的老太监，更是天下第一的大高手，却也为李氏卖命。”
慕容雪道：“他能比五谷子和绿袍老祖更厉害吗？你怎么会称他为天下第一？”
邱罗道：“恐怕便是无花先生和紫阳真人再世，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三十招。”
慕容雪惊道：“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好可怕！”
邱罗道：“其实老太监也不太坏，他只是身不由己，刚才他就耗费了好多功力和草药救活了你。”
慕容雪气道：“打伤了我，又救了我，这算什么啊？”
邱罗苦笑一声，道：“他想收我为徒。”
慕容雪眨巴着大眼睛，笑道：“你要是也想学得他不阴不阳的，尽管学去了！”
邱罗道：“倒不是因为他的功夫不雅，只是因为他为李氏卖命，而我讨厌李氏朝廷，不想再与他们有何瓜葛，所以，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拜他为师的。”
慕容雪道：“不错，何况倩怡姑娘的死，也与武媚娘有间接的关系！”
邱罗点点头，突然间慕容雪凄声吼道：“邱大哥，你背上这，这是，这是什么？”
邱罗晃了晃身子，引得锁链一阵轰鸣，笑道：“喏，就是这喽，它还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做夺命琵琶勾，是秦朝太监赵高所铸。”
慕容雪轻轻抚摸邱罗的脊背，低声道：“用如此恶毒的刑具来对付你，李治、武媚娘！冷血毒辣的狗贼！我一定要用你们的血，来抚平我邱大哥所受的苦痛和折磨！”
这时地牢里突然多了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正是先前围攻慕容雪的高手。邱罗一见，低声道：“慕容妹子，等会儿你自顾自杀出去，为你邱大哥报仇！”
慕容雪摇摇头，冷冷地盯着牢房外的黑衣人。
黑衣人领头笑道：“老太监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也会手下留情，小妞，你可害苦了大爷们！”原来李治明言要活捉慕容雪，而老太监一出手就将慕容雪打得不省人事，所有人都挨了不少臭骂，不过大家都是李氏功臣元老，李治骂过气消了，却也处罚什么。只是黑衣人都是世代听命于朝廷的李氏死士，从来备受恩宠，何况武功之高便在江湖之中也是大受敬仰，如今挨得如此披头大骂，人人均是心怒不已，此时见慕容雪好端端站在那儿，所有人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小的地牢内，杀气如冰，十几双目光好似要将慕容雪撕裂一般。
邱罗笑道：“皇宫内竟然卧虎藏龙，这次倒教人大开眼界。”
黑衣人领头道：“臭小子，大难临头，还油嘴滑舌！”
邱罗紧紧盯着地牢出口处，惊道：“是谁？”邱罗本欲作弄众黑衣人，给慕容雪逃生的机会。不料随着他们的目光，地牢口黑影一闪，果真冲进来一人。
邱罗暗道：“老太监？”他目力冷冽，一眼便瞧出了来人，而黑衣人眼前只是灰影一闪，各个掏出兵器，顿时地牢内一团灰影倏来倏去，在黑衣人群中左转右转，身法迅捷，招式诡异，如同鬼魅邪灵，它每到一处，均引来黑衣人的全力搏杀，瞬间功夫，老太监便与所有人都过了一手，此时黑衣人这才识得是老太监，只是惊讶于老太监的功力，每个人都紧绷身体，几十年了，他们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恐怖的对手。
黑衣人领头怒道：“老太监，你干什么？这是皇上和娘娘要杀的人，你要抗旨不遵吗？”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扫过众人：“他是我的徒弟，你们不能杀他，以后我会亲自跟皇上和娘娘解释，不劳你们费心！”
黑衣人领头冷道：“你道皇上和娘娘会听你的鬼话？娘娘早就知道你心怀不轨，这次名单上也有你的大名，只不过我不曾想，数十年来你故意隐藏武功，原来你的功夫却如此厉害。”
老太监声色俱厉，嗓音陡然提高，尖利的话音如同虫蚁噬人，听得人全身发冷，只见他目中射出一道冷光，满是悲愤，喝道：“你说什么？皇上和娘娘竟要杀我？老臣衷心耿耿几十年，他们竟然也不问问我，就要杀我？”他说着说着，竟然流出了眼泪，邱罗看得心中一软，低声道：“前辈，李治和武媚娘疑心很重，他们要杀你，或许是因为你三番两次来地牢探视我的缘故。”
邱罗本是一番好心提醒，不料老太监回身厉声道：“闭嘴！你好大胆，敢挑唆我和皇上的感情？”
邱罗哑然无语，对老太监更多的是同情，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此时与老太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心中更加可怜同情老太监。
老太监返身黑衣人群中，此时灰影过处，惨叫连连，黑衣人都是不世出的高人，功力与老太监不相上下，只是老太监的招式和身法太过诡异迅捷，竟将黑衣人杀得狼狈不堪，但是每人均有绝世神功，虽然大家都受伤颇重，仍是死命与老太监相斗。老太监年岁已大，行动渐渐迟缓，黑衣人领头瞥见破绽，呼啸一声，举身杀向老太监左侧，同时几只长剑倏地杀来，老太监肩头受了重重一击，同时施展双手，点向四周黑衣人，只听黑衣人数人惨叫，却是被他刺瞎了双眼。黑衣人领头胸口被刺，一口血涌上喉头，身受重伤，这时老太监身形微滞，又有数名黑衣人凌厉杀来，或刀或鞭，刀过无影，鞭声如雷。老太监鬼魅一闪，避过杀招，双手倏地又出，又是数人倒地，不料黑衣人人数众多，又冲出三人分别杀向老太监的天灵盖、后心和双腿，这三人的兵刃如同闪电流星刺来，老太监一口气喘不过来，真气断续，全身受了三大重击，饶是他功力惊人，待兵刃刺到身体的时候，陡然侧移数寸，避过了要害。
老太监重伤之余，飞身连踢三脚，那三个黑衣人也都重伤倒地。老太监落在地上，一跃立在邱罗左侧，他右手一挥，寒光过处铁链断开，邱罗此时才看清楚老太监的兵刃，原来是一根一寸多长的绣花针。
老太监双手如勾，提着邱罗和慕容雪的脖颈，一溜烟般飞出地牢。奈何邱罗和慕容雪武艺不凡，却被一个百多岁的枯槁老太监如小鸡般提在手中，他二人只闻耳边呼啸风声，栉次鳞比的宫殿渐渐远去。
一炷香功夫过后，三人来到一处荒僻竹林，老太监将二人放下，吐出一大口鲜血。邱罗慌忙扶住老太监，却见老太监全身浴血，受伤不轻。
老太监低声道：“扶我坐下。”
邱罗恭敬地扶着老太监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老太监紧闭双目，说道：“邱罗，我血将流尽，体内经脉尽断，活不长了。”
邱罗一边给老太监包扎伤口，一边安慰道：“前辈，你少说话，没事的。”
老太监摇摇头，笑道：“我活了一百多岁了，身达知天，自己的伤势我晓得。”
邱罗黯然无语，老太监受伤太重，伤口包扎过的地方，仍是不停的流血。
老太监道：“邱罗，我这武功只适合太监修炼，可是太监纵然习得如此高深武功，却又有何乐趣？所以，我一直不愿传给太监，不禁因为现在的小太监全都心眼不好，更因为他们资质浅薄，纵然学会了我的武功，却也如同暴殄天物。而你却不同，我摸过你的经脉，知道你体内无丝毫内力，全靠丹药神草维持，丹田俱碎，我这武功修炼的内力是在全身经脉之中，丹田之内不能存有太多，而你的丹田内好似有那么一丝内力，修炼起来就格外容易，又不会内力倒灌，撑破你的丹田。我的武功自创与阴阳二脉，阴存于内，外发与阳，倏静倏动，诡异无边。我这功夫只求速度快，内力强，与江湖新秀绿袍老祖的阴阳魔功大相径庭。更在七伤神功、紫霞神功、五华神功、银弧功之上，专破诸般神功，与少林七十二绝技的达摩祖师不相上下，你知道三藏法师？他练得便是达摩经，精通达摩的七十二项绝技，咱家年轻时曾与他一绝雌雄，当年我俩打成了平手，如今，怕是他见了我，也自愧不如了，哈哈，哈哈！不过我的这门功夫极其难练，以你的资质，三十年才会有小成，五十年全部学会，八十年才能融会贯通，到时候，你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邱罗细语道：“晚辈资质一般，况且命不久矣，就是学了您的高深功夫，也是不能给您传下去。”
老太监道：“造化在人，我这功夫天生与你的伤势互补，也许你练了之后，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邱罗面露难色，老太监眼中精光一闪，笑道：“邱罗，这样吧，我把口诀和运用法门教给你，你若无缘修炼那也罢了，你只需把我的功夫另觅传人就是了，怎么样？”
邱罗见老太监命不久矣，不忍惹他生气，苦笑一声，道：“好吧”其时慕容雪凝神细听，知道邱罗有救，生怕老太监不传给他，而邱罗却一再拒绝，听得慕容雪焦急不已，此时听此权宜之计，暗道：“总比他不学的好。”老太监也是这般心思，于是他将口诀和运用法门全都交给邱罗，让他记下来。寥寥几千字，邱罗硬是记了好几个时辰，这才一字不差的记牢。
老太监闭目凝神，全凭一口气苦苦支撑，此时不待给邱罗细细解释神功精义，已经阖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