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香消玉殒

第十三回 香消玉殒 (第1/2页)

丘玄清见四大派高手尽皆离去，心中怅然。山道只留下伏牛派弟子寥寥数人，他们原是丘玄清五台山求道同修的道友。
　　
　　隋元初年，政局不稳。朝廷勾结两大山庄屠戮江湖，罢黜百家。天池、云雾山庄趁机排除异己，滥杀无辜，江湖中腥风血雨，怨声载道。五台山也受波及，走投无路下，丘玄清带领弟子投奔五谷子，在伏牛山扎根创派。
　　
　　五谷子创立江湖门，尽罗各派高手。伏牛派弟子跟着五谷子在江湖中叱咤风云，好杀成性。数十年已过，如今门中弟子达到数千人，其他各派的势力也如日中天，在江湖中均是名声赫赫的大派。江湖门弟子遍布中原数大州郡，连李唐朝廷也畏惧三分。
　　
　　五谷子执掌江湖门，为了巩固江湖门的江湖地位，传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杀令。江湖杀出令，便全黑衣长剑短身，鬼魅无踪，无论对手多强，无论他武功多高，都逃不过江湖杀的天罗地网，暗器、毒药以及各种陷阱实在令人防不胜防。江湖杀令比痴情的女子还要执着，无论花头是谁，无论他在哪儿，不追杀到天涯海角，便不罢休。
　　
　　于华山之巅，江湖杀高手逼死江鹤荡万朵花，对无花先生追杀数十年之久，而那次华山的全军覆没，损失的江湖杀只不过是江湖门实力的四分之一。
　　
　　无花先生消失江湖中，数十年不见踪迹，这也是江湖杀第一次失手，也是最后一次。
　　
　　江湖杀只杀江湖中人，无论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隐世奇人，只要你身在江湖，便逃不过江湖杀的制约。
　　
　　天池山庄、云雾山庄别灭，江湖杀震动武林。
　　
　　一夜间，竟将天池山庄尽皆屠戮，妇孺不留。
　　
　　丘玄清原是修道之人，对此种惨绝人寰的做法颇感厌恶，可是五谷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能出言指责，无奈下，只好将派中俗务推由梅苏掌管，自己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修道。
　　
　　近日，门主五谷子遍邀各派齐聚武当，设下伏龙局，数次催逼丘玄清下山。
　　
　　丘玄清二十年来第一次走出山门，伏牛派好多弟子也是第一次他，对他敬若神明。可是，他们最终抵不过世俗的诱惑，还是离道法越走越远，堕入了万劫不复的贪嗔痴深谷之中。
　　
　　钟阳、庄燕二人依偎而死，盈盈轻语，这令丘玄清决心断绝世外的一切交往。
　　
　　钟阳在飞鸿剑法下的凄迷眼神，令人挥之不去。那种对江湖的厌倦，令人心疼。他宁死，来成全长玄的飞鸿剑法绝招传世，也不愿生见江湖。
　　
　　钟阳数次阻止丘玄清出手相救，最后与庄燕死在一起，从此鸳鸯齐飞。再无江湖羁绊，所有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
　　
　　丘玄清暗道：“死去，也是一种重生！”
　　
　　邱罗此刻腰背酸软，手足无力，伏在地上，全身如同针扎。冰伊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好似贤惠的妻子疼爱丈夫一般，邱罗感动下忘掉了疼痛折磨，眼眶湿润。
　　
　　见冰伊薇薇倩影，欲伸手去拉，忽然间，他瞥见乌丝兰玛兀自泪泫凄凄，而黛丽丝浅嗔薄怒狠狠瞪着自己。他心中一凛，暗道：“可不要惹了这个煞星，她毒了我事小，倘若牵连了冰伊，那我才是万死莫赎。”见邱罗缩回手，冰伊尴尬地坐在地上，心中一片酸痛。
　　
　　黛丽丝暗中踢起一块石子，正砸在邱罗的尾椎穴上，疼得邱罗一咧嘴。冰伊掏出贴身手帕，擦了擦邱罗额头的涔涔汗水，关切道：“罗哥，你是怎么了？伤很痛么？”
　　
　　黛丽丝哼了一声，撇过脸。
　　
　　乌丝兰玛回鞘龙鳞金剑，萧索地走向远处。
　　
　　丘玄清漫步走向邱罗，道：“邱施主，我看你一招一式内含柔柔寸劲，当是正宗道门弟子，可是你步虚浮漂，招式凝滞，毫无章法，难道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么？“
　　
　　邱罗点点头，这一下扯动筋骨，疼得他一阵颤抖。
　　
　　丘玄清俯身给他把脉，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冰伊一头雾水，她急道：”道长，他还有没有救？我看他那样痛苦，只怕是要，要…”话没说完，冰伊就嘤嘤哭了起来。
　　
　　邱罗笑道：“没事儿，死不了，你忘了，我属猫，有九条命来着！”
　　
　　冰伊噗嗤一笑，道：“贫嘴，人有属狗属猪属龙属蛇的，还没听说过有属猫的！”
　　
　　丘玄清把过脉，愁眉苦脸，沉吟不语，和善光大和尚一样的表情。
　　
　　邱罗笑道：“道长，是不是没得救了？请直言不妨，在下有生之年，能再见到心爱之人，此生足矣！”冰伊一听，又满面梨花带雨，怪不得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冰伊的眼泪说来就来。
　　
　　邱罗苦笑一声，听到丘玄清说道：“先前看你出手，全靠膂力刚猛大劈，江湖寻常高手也近不了身。此本不合武术之道，但是湛卢剑似龙虎，威不可挡，却又不止是仰仗它的锋利，好似暗含一套剑法，抑或是刀法，贫道平生未见，当真是孤陋寡闻，此种诡异功夫，不属于任何门派，敢问你是何人门下？与峨眉紫松子可有渊源？”
　　
　　丘玄清眼睛毒，一眼便看出了邱罗武功来路，这令邱罗对他又敬佩三分。邱罗道：“不错，紫松子前辈曾传过在下一本经书，说是可以修身养性，颐养天年。”
　　
　　丘玄清惊道：“是不是‘五华经’？”
　　
　　邱罗一愣，道：“道长怎么知道？”话一出口，邱罗便暗自讥讽，暗道：“紫松子前辈和他师父紫阳真人，那是绝世奇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五华经’自是有人知道的了。”
　　
　　丘玄清道：“‘五华经’乃是紫阳真人所创，虽是峨眉的不传绝密，在江湖上却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宝物，经书所载的神功可以起死回生。贫道与紫松子乃是多年故交，他当年遇害，还是贫道救的，哈哈，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邱罗一听，忙恭敬跪下，道：“紫松子前辈与小侄虽无师徒之名，但是小侄心中，早就将他当作师父一般。您是我师父的至交好友，也就是小侄的长辈，刚才又救了小侄的命。前辈，请允小侄三拜！”说罢，他嘭嘭嘭叩了三个头，牵动内伤，疼得眼泪花子直窜。
　　
　　丘玄清见邱罗如此忠孝，心下感动，叹口气道：“罗儿，虽说你是旷世奇才，无师自通，可是你这内伤，怕是好不了了！虽说你有神功护体，但是丹田俱碎，好比草长无水、树高无根，残命苟延。今后你要惜身爱命，不可与人争斗，否则会走火入魔，将日夜忍受狱火焚身之苦，寒冰刺骨之痛，生不如死！”
　　
　　邱罗此时经受着刺骨的痛苦，知道丘玄清所言非虚，道：“前辈，那为何小侄内功全失，但是力大无穷？”
　　
　　丘玄清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因祸得福，又因福得祸，由于你的神功护体，所以你才捡回一条小命，好似化茧为蝶，浴火重生。可是先前你内伤发作，走火入魔，丹田受创粉碎，经脉错乱。练功的先天炉鼎一旦毁坏，就没了天根，就没了生机。可是你神功大成，威力无匹，真气就散在四肢百穴，让你全身犹如铜皮铁骨，力大无穷。但是你的生气，也会随着你的滥用，消逝得很快，就好似花开花谢，落叶归根，只在刹那芳华，昙花一现。”
　　
　　冰伊越听越玄，只听到“刹那芳华，昙花一现”时，心一揪，紧紧抓住邱罗不放，好似这一放手，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丘玄清笑道：“罗儿，珍惜眼前人，好好度过余生吧。”
　　
　　邱罗道：“前辈，是不是说只要我静养，离开世间一切争斗，我便会活得久些？”
　　
　　丘玄清抚须道：“正是如此！”
　　
　　邱罗握紧冰伊的手，道：“前辈，我和冰伊经受过百般磨难，这才得遇重逢，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今后，我不会再理会世间争斗，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也就足够了，大不了，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她隐居起来。”
　　
　　丘玄清点点头，忽地他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好似有股淡淡的忧伤，说不出道不明的凄凉，她避开他的眼睛，瞅向一旁，呆呆地出神。
　　
　　丘玄清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经书，递于邱罗，道：“邱施主，丹田就是炉鼎，可是这炉鼎得寻常人百年也修炼不得，绵绵者虚若浩瀚的大海，你虽天根，又无丝毫内力，炉鼎也坏得一塌糊涂，却总比常人没有的好，你如今又通透九窍，经脉重生，如同蚕死蝶生。这是我师祖分灵道人所著《内观经》，除了我师祖从来无人修成此经，今日赠与你，福祸所依，珍重！”
　　
　　说罢，他身形微动，已抱着钟阳、庄燕的尸身纵身离去，飘如柳絮，好似御风，去速却甚快，一抻数十丈远。一眨眼功夫已不见了踪迹。
　　
　　邱罗见此神功，哑然失色。
　　
　　伏牛派弟子紧跟丘玄清离去。
　　
　　在草深林密间，有一双精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邱罗。他是谁？
　　
　　突然间丘玄清的笑声从数里外传来，那精光一闪即逝，空中兀自飘过一段经文：“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邱罗喃喃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这是南华经的经文！”
　　
　　冰伊暗道：“难道丘真人在暗示什么？”
　　
　　她秀眉微蹙，低头冥思。突然间跳将起来，喜道：“罗哥，你的功夫或许能练回来了！”冰伊本是名门望族，后来因为玄武门之事受牵连，家境渐渐衰败。她也算寒门子弟，学识本也不低，少年时曾读过不少道教经书，此时一听，便知这句话的玄妙含义。邱罗读书虽多，却无冰伊娘家名望学识大，此时听得冰伊如此说，心中也是一喜。
　　
　　冰伊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天地太乙阴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五谷之神不死，母泽天下，则气机不衰，长生荣。玄牝不死，是谓天地根。气机生发不败，脉得昌，则是自然大道的根本。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从此便可冠华绝峰，绵绵若虚，上善若水，用之不勤。”
　　
　　邱罗一听，笑道：“冰儿，没想到你好聪明啊！丹田好比是谷神、玄牝，我重伤未死，又得如此神力该是谷神、玄牝不死之故，可是要是做到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就不知该如何了？”
　　
　　冰伊狡黠一笑，道：“丘真人给了你一本内观经，你照着练练，或许就是教你如何绵绵若存的。”
　　
　　邱罗打开内观经，只见经书内写道：老君曰，天地媾精，阴阳布化，万物以生。承其宿业，分灵道一。父母和合，人受其生。始，一月为胞，精血凝也。二月成胎，形兆胚也。三月阳神为三魂，动而生也。四月阴灵为七魄，静镇形也。五月，五行分藏以安神也。六月，六律定腑用滋灵也。七月，七精开窍，通光明也。八月，八景神具，降真灵也。九月宫室罗布，以定精也。十月气足，万象成也。元和哺食，时不停也。太一帝君在头，曰泥丸君。总众神也。照生识神，人之魂也。司命处心，纳生元也。无英居左，制三魂也。白元居右，拘七魄也。桃孩住脐，保精根也。照诸百节，生百神也。所以周身，神不空也。元气入鼻，灌泥丸也。所以神明，形固安也。运动住之，关其心也。所以谓生，有由然也。予内观之，历历分也。心者，禁也，一身之主。心能禁制，使形神不邪也。心则神也，变化不测，故无定形。
　　
　　所以五藏藏五神，魂在肝，魄在肺，精在肾，志在脾，神在心，所以字殊，随处名也。心者，火也，南方太阳之
　　
　　精，主火。上为荧惑，下应心也。色赤，三叶如莲花，神明依泊，从所名也。其神也，非青非黄，非大非小，非短非
　　
　　长，非曲非直，非柔非刚，非厚非薄，非圆非方。变化莫测，混合阴阳。大包天地，细入毫芒。
　　
　　制之则正，放之则狂。清净则生，浊躁则亡。明照八表，暗迷一方。但能虚寂，生道自常。永保无为，其身则昌也。以其无形，莫之能名，祸福吉凶，悉由之矣。所以圣人，立君臣，明赏罚。置官僚，制法度，正以教人。人以难伏，唯在于心，心若清净，则万祸不生。所以流浪生死，沈沦恶道，皆由心也。妄想憎爱，取舍去来，染着聚结，渐自缠绕，转转系缚，不能解脱，便至灭亡。由如牛马，引重趋泥，转增陷没，不能自出，遂至于死。人亦如是，始生之时，神元清静，湛然无杂。既受纳有，形染六情，眼则贪色，耳则殢声，口则耽味，鼻则受馨，意随健羡，身欲肥轻，从此流浪，莫能自悟。圣人慈念，设法教化，使内观己身，澄其心也。
　　
　　老君曰，谛观此身，从虚无中来。因缘运会，积精聚气，乘业降神，和合受生，法天象地，含阴吐阳，分错五行，以应四时。眼为日月，发为星辰，眉为华盖，头为昆仑，布列宫阙，安置精神。万物之中，人最为灵。性命合道，人当爱之。内观其身，惟人尊焉。而不自贵，妄染诸尘，不净臭秽，浊乱形神。熟观物我，何疏何亲。守道长生，为善保真。世愚役役，徒自苦辛也。老君曰，从道受分，谓之命；自一禀形，谓之性。所以任物，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出，谓之志。事无不知，谓之智。智周万物，谓之慧。动而营身，谓之魂。静而镇形，谓之魄。流行骨肉，谓之血。保神养气，谓之精。气清而驶，谓之荣。气浊而迟，谓之卫。总括百神，谓之身。万象备见，谓之形。块然有阂，谓之质。状貌可则谓之体，大小有分谓之躯。众思不测，谓之神。邈然应化，谓之灵。气来入身，谓之生。神去于身，谓之死。所以通生，谓之道。道者，有而无形，无而有情，变化不测，通神群生。在人之身，则为神明，所谓心也。所以教人修道，则修心也。教人修心，则修道也。道不可见，因生而明之。生不可常，用道以守之。
　　
　　若生亡则道废道，废则生亡。生道合一，则长生不死，羽化神仙。人不能长保者，以其不能内观于心故也。内观不遗，生道长存。
　　
　　老君曰，人所以流浪恶道，沈沦滓秽，缘六情起妄，而生六识，六识分别，系缚憎爱，去来取舍，染着烦恼，与
　　
　　道长隔。
　　
　　所以内观六识，因起六欲。欲从何起？欲自识起。识从何起？识自欲起。妄想颠倒，而生有识。亦曰自然，又名无为。本来虚静，元无有识。有识分别，起诸邪见。邪见既兴，尽是烦恼。展转系缚，流浪生死，永失于道矣。
　　
　　老君曰，道无生死，而形有生死。所以言生死者，属形不属道也。形所以生者，由得其道也。形所以死者，由失
　　
　　其道也。人能存生守道，则长存不亡也。又曰：人能常清静其心，则道自来居。道自来居，则神明存身。神明存身，则生不亡也。人常欲生，而不能虚心。人常恶死，而不能保神。亦犹欲贵，而不用道；欲富，而不求宝；欲速，而足不行；欲肥，而食不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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