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忆吹箫
凤凰台上忆吹箫 (第1/2页)漆黑的夜,明亮的屋。纵然不是寒冬,但所有人都感到无以明状的彻骨的冷!
桠枫喃喃说道:“他不是神。”他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
恐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人。”石舟斋缓缓道。
这个天下,是没有神这般虚妄的东西的!他,或它,只是一些愚昧无知的人们对完美的上天所产生的敬畏,或者是一些自大,自恋的狂人的自称而已!
但天丛云,确实做了一些神应该做的事情。接近神的他,此刻却在苦笑!
神有如何?神不是也有自己支配不了的人和事吗?神不是也会走投无路吗?更何况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个最像人的人而已。”阿一凝视着天丛云,眼神深深折射出那种即将解脱的渴望,同时又是接近于热爱的怜惜。
天丛云也在凝视着阿一,目光如电,吸引了一连串盛放的烟火。
两个齐名的人,两双苍白的手,两柄齐名的剑。
大厅里稍微稀薄的血腥杀气,又再重新弥漫。而且更浓,更烈,更震撼!
阿一出列,走向天丛云。
没有人留意昏死在地上的贪狼,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站出来!除了阿一!
剑与剑在亲近,人与人在死斗!
秦汉唐醉了,他已经品尝了太多的茶。但是只要他一天仍然在笑,他的心就不会醉!
天丛云握剑的手握得更紧。
阿一终于走到了天丛云的面前,他的瞳孔在放大。
门口外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一个扫地的老人,他看起来与这一触即发的场面格格不合。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而来,有为何而去,其实老人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往哪里去,也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
他只是在专心致志地扫地,有条不紊地干自己的分内事。
认真得他自己也麻木了!他全身从骨髓深出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暮气和悠闲,还有懒散。
他只是一个扫地的普通老人,并且可能会一直干下去,直到他死!
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事,又与他何干!
阿一忽然道:“或许我不应该叫阿一。”
天丛云道:“你不应该叫阿一。”
阿一道:“有你在的一天,这个天下永远没有人有资格配得起‘阿一’。”
天丛云的视线停留在阿一的剑上很久很久,才慢慢地吐出几个字:“现在你可以叫阿一了。”
阿一露出很奇怪的微笑道:“还不能。”
天丛云面无表情道:“所以你要打败我。”
阿一道:“我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你似乎打败了我。”
天丛云道:“你的记性不错。”
阿一道:“我一直在寻找打败你的办法。”
天丛云笑了,赞许的笑:“你果然很有上进心。”
阿一道:“现在我找到了。”
天丛云道:“如何?”
阿一道:“只有一招。”
天丛云道:“你杀人从不用第二招。”
阿一道:“现在我可以用了。”
天丛云道:“我希望你不是来送死的。”
阿一道:“我也希望我不是。”
天丛云道:“今天来了多少个人?”
阿一道:“五个,加上我。”
天丛云叹息道:“只有你,才有资格令我拔剑。”
阿一道:“那么,战吧。”
话已尽,剑已出。
果然是一招,果然没有第二招。
流星的光辉往往是短暂的。
可是一刹那的光辉,却足以照耀永恒。
一剑毕,战已终。
阿一的剑,天丛云的胸膛。
天丛云恍然不觉,似乎还在竭力回忆一秒钟之前的晨光。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好剑,快剑,至剑。”
阿一似乎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如果上天给你又一次的机会,你是否能够破剑?”
天丛云斩钉截铁地说:“能!”无比坚毅的神色。
阿一道:“好!”
死,是多么可怕,又是不可避免!
但人往往能在死的前一秒大彻大悟!
剑,重新回到剑鞘。
两人重新拔剑。
所有人都捏紧了手掌心,因为他们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门外的老人自顾自地打扫落叶。
拔剑,舞剑,收剑。
手起,光现,血溅。
阿一的血。
“我又败了。”
“就算是无敌的杀招,如果让我见识了一次,我就不会再输给同样的招数,不会再一次输!”天丛云冷冷说道。
这句话是说给阿一听的,还是说给秦汉唐听的?
没有人再敢上前挑战。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天丛云的剑确实是天下无双的剑!
天丛云剑仍在手,剑仍在心,剑仍在人!
王者的气势,无敌的名剑。
秦汉唐看见了那不朽的双眼,也仿佛看见了死亡!
天丛云的剑直指秦汉唐的死亡!
天丛云再也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等待下一个死亡的人!
天下人何其多!但是能阻挡得了天丛云的又有几个呢?至少大厅里没有!
一叶门外来,不走运地碰到天丛云的剑。
一叶立时成两叶。
老人惶恐不已,连忙跑进来急急解释:“对不起,是我疏忽,我不应该让落叶玷污了这里的,我该死,我该死......”
秦汉唐冷笑道:“一个下人,似乎不应该这么随随便便跑进来的。”
老人魂飞魄散,狠不得背脊上长出一对翅膀,立时飞了出去。
他是如此的手忙脚乱,以至于提心吊胆的人们也不禁好笑。
以至于大厅里纵横的杀气顷刻间消化于无形,就象是冰雪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后果。
这个老人,本来平凡得不值一提,渺小得无人问津的。
甚至普通得所有人想笑!
秦汉唐本来想笑的,但他现在不想笑了。
他眼神中渐渐露出以前不曾见过的光芒,但绝对不是友善的光芒。
那种复杂的神情,仿佛是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又或者发现什么稀世的珍宝。
蕴涵着埋怨,悲哀,屈辱......
那是不属于秦汉唐一贯的欢乐作风!
良久,他似乎从梦境中醒来,缓缓说道:“我的府第中,似乎请不起你这么尊贵的仆人。”
天丛云熟视无睹,仿佛眼前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秦汉唐继续说道:“十年来,你一天能喝多少埕酒?能吃多少碗饭?你的风湿病还有没有再发作?你的身体还安康吧?”他竟然象是老人的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而且还似乎是远年知音!
若果不是知音,又何以对老人了解得如此清楚呢?
但愿人长久。但秦汉唐关怀的字句中,搭配上的却不是温情洋溢的声调,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言语,充满诅咒和辱骂的神韵。
秦汉唐简直就是在机械地把字词一个一个地照读出来!
老人没有动容,也没有理会,似乎他早有预料。
而老人脸上惶恐的神情,却早已被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和阻我者死的霸气所取代。
其中有充满着玩世不恭和悠然自得,仿佛老人已到了一种高度!
一种笑看风云的高度!
一种俯瞰众生的境界!
“没有了,酒瘾早就戒掉了!不然我哪能活到现在,哪里还能再见到你!”老人长长叹息。
秦汉唐走下了台阶,慢慢移动到老人的身前,亲切地握住老人的双手,说道:“你老风采不减当年!”
老人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这副筋骨还坚硬得很,现在我一天能吃五碗大米饭!只不过,一下雨的时候,那恼人的背脊又开始痛了。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大夫介绍给我?”
两人神态亲密无比,难道他们真是肝胆相照,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们就象是在闲聊家常,在互诉心曲,在惺惺相惜!
秦汉唐脸上露出痛心惋惜的神色,道:“你老怎么不早点来找我!敝府绝世神医不下数十位,良药补品用之不尽,正好给你老颐养天年啊!”
不明内情的人,绝对会认为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八拜之交!
天丛云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仿佛在笑看一场闹剧!他嘲弄的微笑好象在表达一种意思:“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
亲情脉脉的场景,是不应该出现血雨腥风的。亲切的问候,是不应该敷衍以冰冷的回应的。
“你不是想我快点死吗?”
突然出现的一句大煞风景的句子,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人们怔住了。
秦汉唐狂笑,凄凉的笑,歇斯底里的笑,毫无顾忌的笑!不过他的笑别人听起来却象是哭!
世界上,有两种事情会令一个人大笑。
第一种事情是极其可笑的事情,可笑得人们想笑。
第二种事情是无穷无尽的耻辱,折磨!这种事情本来是令人不得不哭的事情,不过,人们往往忘记了事情是可以改变人的。
到了后来,煎熬会令一个人麻木,尽而看透,最后大笑!
似乎收不住笑的秦汉唐收住了笑,恨恨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咬着牙说:“我的确想你死!”
冷漠如天丛云,也不得不震惊于秦汉唐的前恭后踞,判若两人!
他实在转变得太快了!
其实世人中的大多数不也是如此善变!只是秦汉唐变得比其他人都要快而已!
前一刻,惺惺相惜。后一刻,不共戴天!
仇恨,的确可以令一个人疯狂。
老人仿佛习以为常,道:“不过你舍不得我死。”
阿一突然插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他的确舍不得你死。是因为他要亲手终结你的生命!要你好好享受死亡的折磨!”
秦汉唐冷笑道:“你倒也挺聪明,猜得到我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这般想他死?他只是一个无助的老人!”
“无助的老人?”秦汉唐又再狂笑,似乎听到再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言语!
突然他又停止那可怖的笑,多么变幻无定的人!只听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叹道:“好长的十年。”
老人道:“确实不短。”
天丛云不知何时已回剑入鞘。
窗外隐隐约约可闻流浪人的悲歌。
秦汉唐道:“你老了很多。”
老人道:“我的人虽老,可我的心没有老。”
秦汉唐道:“可是你的剑已老!”
在秦汉唐看来,悠闲安定的生活,岂非也象吸食罪恶的鸦片一样,会慢慢侵蚀一个人的意志,直到这个人心志消沉,直到这个人死!
人老,非剑老。
心老,剑方老。
秦汉唐像观察市集上猪肉贩子手上的商品一样细细从头到脚端详了老人一次,慢慢说道:“你没有带剑。”
老人道:“我刻舟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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