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
水龙吟 (第2/2页)天丛山庄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白发生月下独酌。
伫立的身影越发孤单。
他从来不喜欢小斟小酌，他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喜欢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一饮而尽。
风越发凄厉，漫天狂叶，惊起一群噬血的乌鸦。
十年出现了，手里紧握一把剑。
白发生头也不抬，酒入愁肠。
“我磨成了一把剑。”
“所以我在等你。”
“酒似乎是美酒。”
“剑绝对是好剑。”
“拔剑。”白发生冷冷说道。
“不能。”
“为何？”
“这是用来杀人的剑。而不是用来欣赏的剑。”
“剑是凶器，我还是少惹为妙。”
“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这是一把旷古砾今的好剑。”
“只有一个人配得起这把剑。”
“这把剑就是为他而磨。”
“你已经是一个绝世剑客了。”
“你想试一试？”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剑气满天，酒尚冒热气。
“好剑法。”白发生神情黯然。
十年长叹一声，两行热泪悄然渗入泥土。剑已回鞘。
剑在人在。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大风大雨。每一个人，都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十年发誓过，一定要扬名立万。现在剑已成，但人何在？
十年默默地用手挖开泥土。再默默地掩盖泥土。
剑啊，你就沉睡吧。没有知音，就没有行云流水的意义啊。十年亲吻泥土，那里，一个人的心在滴血。
梦醒雨打窗台，泪落红尘鬓影间。悲风万里，夜半乌啼，闭月难寻。悠悠苍天，郁郁空山，南望长哭。睥睨万卷书，奋笔纸间，平生意，亦难尽。
晚钟喑哑堪哀，思华年，莺歌燕语。痛哉刘郎，二十三年，弃置之身。曲终人散，对镜自惭，忧从中来。荒唐言，直教恨水东流，白发苏州。
浪子的刀，已经生锈。
八尺琼的身上终于再也找不到一个铜钱了。
没有钱的人，是不会有老板招待的。
他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恶臭，也没有理会自己身样褴褛并且单薄的衣服，更没有理会自己正趴倒在杳无人迹的大街上，他只关心他的酒。
但他发觉自己再也不能从酒壶中挖出哪怕一丁点水滴。
没有酒，那就睡觉吧。八尺琼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到现在他才惊奇地发觉，原来露宿街头的滋味比任何软肉温香的高床更美妙。他兴奋地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
尽管床已经够好，但他发觉自己怎样也无法入眠。因为他心乱如麻。我的心居然不能平静？八尺琼嘲笑自己。一双手粘满了罪恶的鲜血的人居然会按捺不住那该死的心？
于是他睁开了讨厌的眼睛。很快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睡着了。
一张朝思慕想的面庞。
“是你？”
“是我。”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窝囊。”
八尺琼由狂喜变成平静，由平静变成冷漠，由冷漠变成愤怒，由愤怒变成玩世不恭。
他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高兴，我为什么要兴奋？因为这个不爱我的女人？简直是笑话。冷血无情的八尺琼竟然会为一个女人重新点燃内心的火焰吗？
他不允许自己因为一个女人浪费心神。
我是狂妄自大的，我是卑鄙无耻的，我是傲世不羁的。
八尺琼是狂傲的，所以他不会为这个女人的一句话而患得患失。他照样我行我素。
他真的睡着了。
突然他感觉自己寒冷的身体温暖了很多。他死寂的心开始萌芽，他冰冷的血开始燃烧。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我不能抑制自己的亢奋？
八尺琼肮脏的身躯。但令人惊奇的是，居然会有一个愚蠢的人肯去紧紧拥抱。而且是一个女人，当然不是难看的女人。
八尺琼再次惊恐地发觉他连说话的气力都失去了，他已经放弃抵抗。
因为她的嘴唇，正紧贴他的嘴唇。
吹气如兰。他的心彻底失陷。
不能，八尺琼作最后挣扎，他推开了这个女人。他不可以堕落。
“为什么这样对我？”他竭力不去注视她的美目，他害怕，人生第一次的害怕。害怕自己的灵魂被她控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所以他要阻止自己继续败下去。
但那完美的女人谁能抗拒？
“我只是不想见到一个如此失败的八尺琼。”
八尺琼站起来了。
“对了，就是这副嚣张冰冷的脸，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八尺琼。”
“别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你跟那讨厌的天丛云一个德性，都以为自己可以征服所有人。”
“越来越像了，你终于回来了。”
“没有任何人，绝对没有。”
八尺琼头也不回。
孤傲的罗刹。
木叶流泪了。
但她不知道，八尺琼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
分开的感觉是难以释怀的。
八尺琼炽热的眼神重新冷漠。路就在前方，那是一条孤独的路。
往日的八尺琼，很快就会回来。
小街上弥漫着慑人的魔力。
木叶不由得痴了，她也一样，只剩一条孤独的路可走。
遗憾的是她讨厌寂寞。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已西下。
木叶不是在天涯，而是在海涯。
她喜欢回忆，尤其是那些美好的日子。和天丛云在一起的日子。
他们去看海，去吹风。
每当海潮又起的时候，她就特别快乐。
海潮又起了，可惜身边的人已是不在。
广阔无垠的大海，她就喜欢这种无忧无虑，敞开心扉的感觉。天蓝的海水，代表了随和与包容。
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她会选择做一滴海水，而不是朝不保夕的苦人。
她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慢慢地回味。海风吹拂着她的秀发。
三年不见尘世，得以重生，她要贪婪地弥补失去的一切。包括错失的许多风景。
重生，她不知不觉又想起那个男人，赐予她重生机会的男人，也是完美的男人。
长生。
熟悉的情景在她的脑海铺展起来了。
一间小木屋。
只属于她与天丛云的小木屋。
她与天丛云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小木屋。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似曾相识的画面越来越熟悉。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虚掩的门。
门怎会是虚掩的呢？
她满腹疑云。
她很想推开这扇门，但有不忍心。不忍心破坏心目中美好的一切。那是她的精神寄托。
她踌躇了很久，伫立门前。
门开了。
她悬吊起的心放下来了。
小木屋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摆设没有变。
她坠入了梦中。
她正仔细地抹着桌子，生怕它沾上哪怕一点点尘埃。她这样做，是要向天丛云证明一点东西。
证明她是一个贤淑的妻子。
一对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这样一生，那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愿望！
她多么想与天丛云永远呆在一起，就这样平凡。
梦醒了。
因为小木屋多了一样不属于它的物体，或者可以说是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
不，并不陌生。因为木叶曾向他打听过一个人。
一个集合了天丛云和八尺琼气质的男人。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这个男人除了红与黑以外，还会有谁呢？
“或许你正在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这里或许不欢迎你。”
“但如果我告诉你一句话，你或许会挽留我。”
木叶冷艳的脸孔也不得不泛起红晕。
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加重要呢？
“我不喜欢听废话。”仍然是冰冷的句子，但已温情洋溢。
红与黑慢慢镀到木叶的身前，嘴唇轻贴她的耳跟，散布甜蜜的种子。
红与黑离去已久。
但木叶却迄自呆站在那里。
一个人如果是这种神态，那一定是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或者是她听到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
木叶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虚掩的门重开。
木叶看到更加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或者是人。
但来者却比她更加惊讶，更加感觉难以置信。
来者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英气勃勃的女人。
一个给人感觉以坚强的女人，不逊于须眉。
“金大姐？”人如其名，的确是老大。
“木叶？”金大姐像看见了一样罕见的物事。
久别重逢，要说的话通常是很多的。
“江湖上盛传你死去已久，看来大家都被骗了。”
木叶不得不苦笑，她是死了，只不过她又活过来了。
金大姐同时也是一个想说就说，直肠直肚的人。
“和我们一起去长生不老城吧。”
木叶知道金大姐说出一，绝对不会做二。
而且这件事正中她下怀。
长生不老城，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红与黑这几天都很忙。
忙碌的人，一般都在干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他也在为他所干的事而苦笑，他为什么要这样忙碌？他不是一直都很闲适的吗？
人生就是如此，很多时候你会很无奈，但是你却摆脱不了生活的纠缠。
他这几天都在散布一个消息，可以称之为谣言。
真实的谣言。
“长生不老城会满足你的每一个愿望。”红与黑如是说。
于是有人跃跃欲试。
只要有承诺，无论真假与否，都会有人奋不顾身。
这是人类的天性，丑恶的本性。
红与黑早已看透。
所以他悲哀。
我思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