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魂兮归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魂兮归去 (第2/2页)

老人见无人回应，便用眼睛扫视大家，看着看着，又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见仍然没有回应，便站了起来。由于极度失望，他说话的声音发颤：“老朽自感不适，失礼了，失礼了。大家自便吧。”说完，在女儿的搀扶下，向内室走去。
　　
　　铁军的姐夫只好权且代主人款待客人，国、共双方的人略坐片刻，便各自寻了个由头，一一离去。
　　
　　陈老先生在卧室躺了一会儿，只觉气郁满胸，憋得透不过气来，老人挣扎着爬起来，想喘口气儿。殊不知，人刚坐起就觉得嗓子眼发咸，“咔”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射出来。女儿、女婿急忙过来，又说又劝，又给老人服了些药，方伺候他重新躺下。
　　
　　是夜，昏昏沉沉的陈老先生不知躺到了何时，忽然听到东南方向传来一连串轰轰隆隆的爆炸声，老人大惊，披衣而起，凭窗望去，只见夜幕中的东南方向火光冲天，炮声隆隆，半边天际如同白昼。
　　
　　“完了，完了，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啊。”老人捶胸顿足，忽觉心口一热，嗓子眼发咸，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这一吐，一发而不可止，直吐到丝丝凉气由骨头缝里向外冒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到了这时，老人明白了，此生休已，便坐到桌前，趁着还有些许余力，奋笔疾书，写道：
　　
　　悲夫！昔，盖因清室喑弱，列强为祸。千古河山，九州疆域，缩尺幅而鸦涂。民国乍兴，群雄锋起，忍见联鸡之势，列辟连横；讳言逐鹿之雄，群英约纵。昨纵今横，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一连数载，烽火连天，连连战祸，虹气下沉，兵气上扬；遍地哭号，莺声变作军声。社里萧条，生灵涂炭。
　　
　　倭夷久窥中华，趁虚而入，欲先占华夏，得陇望蜀，再侵五洲。天道恶盈，烽火遍地，白骨堆山，凄号盈耳，岂有舒而无惨？芸芸众生无寄命之地，只闻金戈铁马地声；哀哀离民无果腹之食，乱离忒惨。千里不听鸡鸣，百里难闻犬吠。青磷鬼哭，茫海陆沉。足下顽石铜兽之泪。苍天泣血，问谁可炼石补之？悲夫！悲夫！
　　
　　国共两党，同为炎黄一脉。烽火再起，内战又开，千古罪人，恶名谁担？怜我九州同胞，又陷万劫不复之水火。呜呼，悲夫！哀莫哀于死别，恸莫恸于生离。晨鸣风鹤，草木皆兵。锋镝声中，万家漂摇；枪雷弹电，田园寥落。寡人之妻，孤人之子，十室九空，万民四散，不独一乡一邑也，遑论匹夫、匹妇？海水扬波，恨填精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玄黄龙战，可哀万众。泣黑白歧路，骨肉仳离；哭阮籍末途，肝肠早碎。
　　
　　人生如梦，喜怒无常，况乎劫换红羊？吾亦年届七旬，身亦茫茫，心亦茫茫。早闻泉台鬼哭，盈近寸尺。黄泉路上，敢问苍天：兵燹何日消去，百姓何时••••••
　　
　　书尚未写完，便盍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