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所进入的小说---攻蛇录
大业所进入的小说---攻蛇录 (第2/2页)小东泣道：「爷爷不要骗人，不能骗小东！」老海将他放坐大腿，哽咽道：「爷爷什么人都骗，就不骗小东。」小东抬头望着爷爷满是皱纹的脸，问道：「真的？」老海勉强挤起笑容，徐徐点首。
小东擦干泪水，刚要说话，小手背一凉，却是爷爷掉下的泪儿。
天未破晓，老海唤醒小东，两人匆匆洗刷便到马房。
老海一望马料，心道：「店小二倒守信用，钱总算没有白花。」他将小东放上坐骑，轻牵出马房。那马似懂人性，竟也显得小心翼翼。
正想从后门溜出，迎面正巧有一人走来。
老海江湖经验丰富，一瞧来者便知非比寻常，低头把马往旁一拉，让出个空位，说道：「先请。」
那人只是站着不动。
老海又是连请两次，那人仍是一动不动。
老海见苗头不对，拉马前进两步，道：「借光，借光。」那人竟也不让。老海心中暗怒，沉气道：「阁下既不过路，也不让路，不知是何意思？」
那人开口道：「海元老，你还想上那儿去？」声线极沙，哑如鸦叫。
老海心头一震，暗忖：「此人竟识得我，难道风声传得这般快？」仔细打量一番，那人年约二十出头，面貌奇丑，满脸肉瘤，双目一大一小，耳垂眉短，鼻塌咀歪，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再看其穿着，衣服发黄，一身邋遢，其中一只靴儿破了个洞，两只脚趾呼之欲出，腰间系着一把长剑，剑柄剑鞘黑沉，于月光下更显阴森。
老海心头又是一懔：「莫非是他？」轻咳两下，说道：「阁下称老儿什么元老的，想必是认错人了。」
那丑男怪笑两下，哑声道：「倒真懂得装蒜，识相的便跟我走，省了我这把黑剑。」
老海奇道：「这……这……真把老儿给弄糊涂了，我真不是什么元老的，阁下确实认错人了。」丑男面容微动，沉声道：「真要逼我动手么？」老海佯作慌张道：「不，不，不要！大爷您是要钱么？老儿有。」急急从袖内掏出财物献上。
那丑少年怒道：「你虽是前辈，若再装疯卖傻，老子可要动粗了！」老海哭丧着脸道：「大爷饶命，老儿姓黄，单名一个春字，真不识得什么海元老啊！大爷，老儿的黄脸婆患了病，现下正想赶回乡，求求你行行好，别要难为老儿了！」
「锵」一声，丑男拔剑动容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休怪本少爷无礼！」
老海暗惊：「此人抽剑之势沉稳，落实而不华，是个棘手货！」手上暗聚内劲，侍机待发。
「海元老，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啊！」一把雄厚的声音从后传来。
老海一认声音，暗暗叫苦：「是长山派掌门人，戏演不下去了。」回头一瞧，见有另一人随长山派掌门身旁，顿时凉了半截。
陪同者是一名年约六十的精瘦老者，一身金碧辉煌，两边咀角挂着长及胸膛的黄须，下巴光秃，腰带系银白色笛子一枝，整身仙气毕透，江湖人称‘笛仙’万谷音。
笛仙万谷音拱手道：「海老弟，多年不见，一切可安好？」老海回礼道：「托福，托福，总算活到今日。」
万谷音微微一笑，道：「海老弟真爱说笑，要去也是你老哥我先去，做个名符其实的神仙。哈哈哈！」心中暗想：「瞧他面黄肌瘦，不及往日风采一分，显是饱受刺激，难道传说是真？」老海乾笑道：「万兄太客气了，小弟年纪与您相差不远，未必便是你先去。」万谷音但笑不语。
老海转首对那四十开外的束装壮汉道：「李掌门，听说你最近卖力钻研贵派绝学，可有进展？」
李姓汉子道：「海元老，咱们开门见山，请您老人家随我们回聚神堂一遭。」他作风向来耿直果断，是以说话总是单刀直入。
老海「嘿」一下道：「聚神堂乃老夫巢儿，何需你们引路？何况这一回去
，恐怕真要荣登极乐，想不做神仙也不行了！」心中诧异：「此事怎会惊动他们？哼，定是那小贼搞诡。且听他们怎么说。」
长山派掌门李桦道：「海元老，在下素闻您行事光明磊落，断不能干下此大逆不道之事，当中恐有误会，不如随我等回去，当面解说，若是有理，谁又奈你何也？」
老海森色道：「承蒙李掌门如此抬举，老夫感激不尽，不过……」李桦问道：「不过什么？」老海道：「不过世事难料，人心善变，又岂有断得准的？」李桦道：「如此说来，你真是干过这等事了？」老海冷冷道：「是又怎地？」
万谷音插口道：「海老弟，此事非同小可，万不可激一时之气，否则越弄越糟，要回头已然不及。」
老海吐气道：「我的而且确是干下了，哪还有得抵赖的？」
万谷音一阵错谔，良久才道：「你……真是干下了？」老海大声答道：「是！」
万李二人不禁相顾，均想：老海一向顶天立地，实难相信会有如此作为，而今听他亲口承认，又不得不信。
万谷音道：「老弟若真有此行径，想必是另有苦衷，不妨坦诚相告，老哥或帮得上忙。」
老海凄然一笑，道：「如果事事皆可相告，海某焉有今日？」万谷音道：「海老弟此言差矣。一个人除非行事鬼祟，暗度陈仓，否则又何必躲躲藏藏，终日见不得天日？再说以你我数十年情宜，大可放心倾诉，无论你曾犯下什么过错，只要还有三分理站得住脚，老哥水里水去，火里火去，万死不辞！」那「万死不辞」四个字吐得断然之极，毫无迥转余地。
见老海默然不语，问道：「难道还信不过你老哥不成？」
老海举首凝望长空，此时天要破晓，旭日欲升，稀疏星光隐约可见。他茫顾半晌，长唏一息道：「有些事情，莫论八拜之交，便是亲生儿子亦诉不得。」
万谷音一阵呐罕：他与老海相识多年，了解到对方虽然孤僻寡言，行风怪诞，却不失豪气侠骨，能有何等事情令他性情大变，为大丈夫所不为？
李桦忍不住插口道：「恕在下直言，在下非不解难言之苦，但你要是不肯说明，旁人岂能信得过你？」
老海冷笑道：「嘿，旁人？旁人何许人也？海某做事但求无愧于心，旁人信是不信，老夫可不在乎。」
李桦皱眉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咱们行走江湖的，自要讲个理字，做了人神共愤之事而不加解释，口口声声但求无愧于心便想不了了之，岂不天下大乱？」万谷音点了一下头，徐徐向老海望去。
老海乾笑道：「李掌门倚忠重义，顾情讲理，老夫一向是佩服的。李掌门，不是老朽倚老卖老，奉劝你一句话，『理』，也有说不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