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周氏
7 周氏 (第2/2页)“那周家的人，你以前见过吗？”想着叶臻虽是仆从，因着叶师傅的关系在林家也算地位特殊，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人能商量，便趁他帮她拆发宽衣的空档，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叶臻先是从镜中看了她一眼，才说：“小臻不事外务，周氏也是第一次上门，以往不曾见过。”
“是吗...”
“小姐或可问问红玉，她接触的人多，或许知道。”
“哦...”
原本她也没真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自己去了这么久，他就是真知道只怕也早被叶师傅下了封口令了。罢罢，反正这家里没人会害她，有林夫人和叶师傅在，天大的事儿也轮不到自己来扛。
既是开了口，两人又东拉西扯地多聊了两句。林子君很喜欢叶臻的声音，沉着且清澈，带着一种只有她才听得出来的温柔。只可惜他言语太少，平时若是她不问，他几乎从不主动跟她说话。入秋以后连窗外的蝉声都息了，红玉不在，他又不爱讲话，白天上课还不怎么觉得，可到了晚上便发现这屋里还真是冷寂得可以。
“改明儿还是让红玉回来吧，有什么好轮的，等我去柜上学徒的时候你们不照样还得跟着？”
叶臻又看了她一眼，才低声道：“……小姐可是觉得小臻照顾不周…”
“嗯？”他声音太小，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轻笑道：“我说你烦不烦啊~？整日就是这句……真要是照顾不周我还留你干嘛？”
“……是…”
这话说的……也不知是让他心里一松还是更紧张了。听师傅的意思，就算不是现在，不久的将来林家也必将遭逢变故。要是在那之前她打探出了那件事，自己还能在她身边守着她吗？
“小叶儿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林子君见他神思郁结，像是不大相信她说的话，便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往后多跟红玉学学，别年纪轻轻就像个未亡人一样，多笑笑不好吗？”
以叶臻的修为，常人的每一次靠近他不会是毫无防备的。可只有在面对林子君时，尽管每次都提前感知到了，临到头还是能紧张得浑身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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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周府，林夫人果真如约带上子君来见她未过门的郎君。
要说林家也算是大富之家，想当初林子君第一次逛自家园子时亦是激动得不行，可如今见了周家，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前院规模并不比林家大，可不同的是，周家大到院前的影壁，小到门廊下的缝隙，处处光鲜簇新，丝毫不似是座百年老宅的样子。相比之下，林家的院落便多少显出些疏于打理的败象。
看得出，周氏夫妻对她二人的到访甚感欣喜，言语间比上次见还要热络。家主与林夫人刚寒暄了几句，未及上茶，便见下人领来一个白衣少年。
子君跟着大人们一同起身，心道：又不是今日就得洞房，至于急成这样吗？她悠悠然举目，在见到那孩子的容貌时，心下的调侃立马成了赞叹。
“犬子周祁，上月刚满了十四。”周氏亦是精明，见了子君反应便竖直了腰杆招呼那男孩道：“祁儿来，见过林老板和小姐。”
那男孩儿垂着眼，上前两步，完整地行过礼，这才犹犹豫豫地抬起眼来。五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个身量小巧的少女。九、十岁模样，说是女孩儿或许还更合适些。这便是林家小姐了，自己未来的...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闪躲着，却又忍不住想看得更清楚。果真如父亲所言，是个极标志的小姐。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微微抿起唇角，竟是在对自己笑！
“噗~”子君原只是想打个招呼，可见他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却做贼似得要看不看，短短一瞬，原本白皙的脸便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君儿！”林夫人斥责她无礼。
周氏却道：“无妨，想来也是二子投缘。”说完便对周祁吩咐说：“你带林小姐去花园坐坐。”
周祁有些慌张地看向一旁的侧夫郎，虽是一早就说好了的，可...
“祁儿乖，林小姐头一次来，你可要提爹娘好生招待。”侧夫郎见周氏已然不悦地蹙起眉，急忙说道。
周祁还是慌，脸上的通红一点点褪去，虽努力维持着，看在子君眼里却是一副将要哭出来的样子。
自己当真有那么吓人吗？她有些受打击，早知道刚才就不笑了。也不知是这个世界所有待字闺中的男子都这样还是只有他这样。还是小叶儿好，只可惜以他的出身，定是做不了林家正夫郎的。周祁长得是挺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端方柔美，承袭了周氏的利落和侧夫郎的温婉，可这动不动就羞涩的性子......她渐渐失了兴致，也懒得再想，反正娶不娶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最终，还是侧夫郎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后花园。
孩子们一走，周氏也避退左右，偌大的厅堂只留她和林慕云两人说话。
“在下与林老板也算旧识，就不多废话了。前日与林老板所言，敢问阁下考虑得如何了？”周氏太过心急，连过度的话都省了。她比林慕云小了近十岁，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远在林慕云之下，前几年未当家时在外头见到也要恭谨地叫一声前辈，这几次交手下来更是发现自己无论脑力心力都不堪与之周旋，可此事关系着家族存亡，她便是能力再不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慕云面上依旧带着进门时的浅笑，仿佛与孩子们在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缓缓端起茶杯，仍是同以往一般打着太极道：“周老板所言之事关系甚大，总要给林某一些时间考虑。”
“这个自然。”周氏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且她始终不明白：这事儿虽是自己先找上她的，可论起轻重，她林家应该远比她周家更巴不得才是啊！
“或者林老板也可与家中人商议商议，这些年林氏只靠姐姐一人独撑，难免辛苦。”不得已，她只能抛出杀手锏，半暗示半威胁地提点道。
林慕云听出她意中所指，却只是望着女儿远去的方向，唇角边的笑意像是反而更深了。
那厢绕着弯子，这厢侧夫郎已将林子君与周祁二人带到花园，叮嘱两个随从好生伺候着，便自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子君看了看周围，心道，这才是富贵人家花园应该有的样子啊！想想自家那块儿巨大的野菜地，不禁苦笑摇头。林慕云和叶师傅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却不知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外头的生意成日渐收缩之势，家中大小杂务也只靠林管家一人撑着。
又犹自观赏了半响，这才转头看向依旧满脸通红的周祁。真是......自从见了自己这孩子的脸色就没正常过，才刚好了些，眼下又红上了。
“忘了说，我叫林子君，虚岁十一了。”
“我...”
“我知道你叫什么，刚才不好意思，我难得见到与我年纪相仿的朋友，所以才会...总之不是在笑你。”
周祁仍旧不敢看她，低着头，抿了抿嘴，表示理解。
“你带我到这里，可是有什么好玩儿的吗？还是就看些花花草草？”不知林慕云要待到什么时候，她总不能一直看他表演脸红。
“不知……不知林小姐平素爱玩儿些什么？”这姑娘像是大方得有些过分了，他心想，爹不是说她身子不好吗？可他看着可比谁都精神。
子君心说，自己平时除了学习，最大的爱好只怕就是玩小叶儿了。可周祁又不像叶臻，虽然眉眼更精致漂亮，可没过门以前总是不好下手的。再加上他背后还有周家撑腰，自己又不真是□□熏心，好生走个过场，到点回家才是正经。
“这是你家，你玩什么我就玩什么。”她渐渐失去耐心，说出来的话也就有些敷衍了。
好在周祁并听不大出来，只觉得林家小姐并不似父亲所描述的那般孱弱内向。年纪虽小，到了这陌生的环境行止竟比他还要自如。
察觉到她也在盯着自己看，便又极不自然地左右四顾，最后指了指身后的亭子道：“那儿有棋盘，还有琴……林小姐要是不嫌弃…”
“我不会下棋，”子君摇头打断他道：“你会弹琴吗？”
“嗯……会，会一点儿。”他自幼勤习琴棋书画，那亭子里的陈设也是父亲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为的就是今日能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那你弹我听。”子君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上前拉了他的手就走。周祁再次被她的胆大妄为吓了一跳。一时间竟也不敢收回手，只红着脸随她走了过去。
“不知林小姐想听什么曲子？”
不等随侍的仆从倒好茶，她已经不客气地在软榻上安坐好，周祁这个主人却还在琴旁立着，紧张地绞着袖口问。方才被她牵过的地方还有微凉绵软的触感，一想到她是自己未来的妻主，他便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拣你最早学会的那首弹吧~”她对古琴完全外行，也没什么兴趣，只想着最早学会的一般都是最通俗易懂的。
周祁犹豫再三，还是拣了首中等难度的曲子弹了起来。子君假装专注于琴音，心里却只希望这蹩脚的相亲赶紧结束。听不懂自然也说不出几句恭维的话，只用眼神和微笑支使着他一首接一首地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归是在她忍不住睡着以前，看到侧夫郎款步迎来的身影。
两人皆是松了口气。子君迅速地站起身，而周祁依旧优雅得让人心急，怕又失了礼数，她也只好跟着他的节奏慢下来。
侧夫郎先是好好打量了两人一番，却并看不出什么让人欢喜的苗头，只好说明来意：“林老板说家中有事，直接往前门去了，我这就让人带林小姐过去。”
“那就有劳了。”
那些曲子听起来都差不多，她已经等得有些头昏，一听这话就迫不及待地跟着那仆人去了。可才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对有些失神的周祁道：“今日多谢了，改天你来我家，换我招待你~”
“我...”
未等他脸颊变红，她就又匆匆转身去了。
周祁不舍地望着她的背影，刚才没话说的时候还嫌时间过的太慢，可怎么他还没来得及记清她的相貌、她的声音、还来不及打探她的喜好，人就走了呢......